“这是......刚刚那名中期患者？”威尔将信将疑地问。
“是的。”林牧邈点头，然后解除了“症状”，跌坐在地上。
“是谁把这名中期患者治愈的？”威尔说话的同时四下张望。
其他主任医师来支援了吗？为什么自己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气息？还是说有民间疫者在附近？
“您在说什么？威尔教官。”林牧邈眉毛微挑，“是我们四人合力将患者治愈的啊。”
“你们四个治愈的？”威尔大吃一惊。
这话在他耳朵里，无异于听到“老鼠咬死了山猫”这样荒谬的言论。
早期和中期之间的实力差距，犹如鸿沟般不可逾越，根本不是人数可以简单弥补的。
可他们四个全身沾满了血，周围又没有其他人，不是他们治愈的，还能有谁呢？
威尔沉默了片刻，问：“患者呢？患者情况如何？”
林牧邈摇摇头：“患者已经逝世了。”
威尔叹了口气，但也并不意外。
侵蚀度越高的患者，治愈后的存活率就越低，存活时长也越短，当场逝世的情况很正常。
比起这个，四名早期疫者打败一名中期患者，这才更加匪夷所思。
“你们把当时的情况给我描述一遍。”威尔说。
林牧邈详略得当地描述了一遍当时的场景，提到说在朴秀雅、叶浅芸和程勋航的竭力拖延，他用自己的焚天破摧毁了患者的“病原体”，最终取得了胜利。
尽管双方实力差距很大，但通过巧妙的配合和运气，他们成功以弱胜强。
这种战绩十分惊人，即使那个疫化患者可能处于极度饥饿状态，无法发挥全部实力，也绝对堪称奇迹。
如果再来一次，他们恐怕很难保证再次胜利，但这次的战绩，仍然证明了他们的实力。
威尔深深地看了林牧邈一眼，自从第一次见到他，他就一直在创造奇迹。
先是刚觉醒就能够击败早期疫化患者，现在又和他人合力击败了中期患者，无论哪项成就，都是前无古人的。
威尔没来由地想起艾莎博士对林牧邈的评价：
“潜伏期三年的疫者，真的只是‘症状’使用时间更长而已吗？”
经过今天的事，林牧邈的形象在威尔眼里愈发地神秘起来。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上报的，我们先回去吧。”威尔说，“这次你们干得很好。”
“好。”
四人走出烂尾楼时，天空已经染上了鱼肚白。
密布夜空的积雨云已经散去，蒙蒙的晨光从地平线漏出，仿佛含苞待放的郁金香。
余下的实习生们站在警戒线外，紧张地把视线投在众人身上。
除了威尔还算得体，其他人的形象都堪称心惊动魄。
他们无一例外衣服沾满了血，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衣服多了不少破洞，看起来狼狈不堪。
“阿尔德里奇！”倪可韵越过警戒线，一把抱住了阿尔德里奇。
“我......我好害怕！我以为......我以为......”倪可韵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话带着浓浓的哭腔，语无伦次让人很难听懂。
“笨蛋，你以为我是谁啊？怎么可能死在这里。”阿尔德里奇单手拥抱倪可韵，语气温柔。
倪可韵泪流满面，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林牧邈等人会心一笑，很合时宜地给他们留出二人空间。
“林哥！！！”
“林！！！”
林牧邈脸色一变，许禾和埃里克哭哭啼啼地向他奔来，那表情仿佛看到已故的亲人复活。
“我以为你要死了林哥！我担心了好久啊！”许禾把头埋进林牧邈怀里乱蹭。
“干！你的鼻涕不要抹我身上！”林牧邈大惊失色。
“林！我们在外面好担心你们啊！”埃里克大哭，“可是我们不敢进去找你们，生怕去了反而连累你们......”
林牧邈并不怪他们不来支援，因为这才是最明智的做法，他们来了只会让林牧邈等人分心。
最好的做法，就是及时帮他们寻求救援。
“还好威尔教官把患者们治愈了，不然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许禾说。
“不，我只治愈了一名疫化患者，”威尔诚恳地说，“而且是在阿尔德里奇同学的帮助下，作为教官，我很失职，抱歉。”
“什么？”许禾表情一脸懵逼，用力吸了下鼻涕，“那另一名患者是谁治愈的？”
“是林牧邈、程勋航、朴秀雅、叶浅芸。”
许禾惊恐地上下打量林牧邈，又看了看一旁的程勋航、朴秀雅和叶浅芸，仿佛见了鬼。
其他实习生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片哗然。
遭遇那两名中期疫化患者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心生绝望了，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更别提击败了。
林牧邈和程勋航舍身拦住患者的时候，大部分实习生其实已经做好了他们牺牲的准备，内心悲恸不已。
可没想到，他们不仅活了下来，还和两个女生将那么恐怖的患者治愈了！
这该是何等强大的实力，何等无畏的精神！
“林哥......你，你们太猛了......”许禾不知该说什么，好长时间才感叹地说出这句话。
林牧邈苦笑：“我可不想再来一遍了。”
“那当然那当然，这种事来一遍就够了，多来几次折寿啊！”许禾连连点头。
众人谈话之际，崎岖的道路上，一辆白色轿车疾驰而来，扬起漫天的尘土。
轿车上印着一对漆黑的肺，代表着乌肺分院。
轿车停在离众人五米处，下来了两名男子。
威尔见到来人，立马迎了上去，与二人进行了一阵攀谈。
几分钟后，林牧邈发现，那两名男子齐齐用异样的眼光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拉起警戒线，钻进了封锁区。
“余下的工作会有专人处理，我们回去吧。”威尔说。
回去的车上，所有实习生们沉默了一路。
曾经的他们只在书本上听说过疫化患者，今晚真正见识过后，才明白这是多么残酷的一种病。
只有亲身拥抱过死亡，才能明白生命的重量。
这一晚，他们在医生的道路上更进了一步。
......
回到宿舍里时，天已经完全亮了。
林牧邈拖着疲惫的身躯，把破烂不堪的衣服扔进垃圾桶，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然后躺在了床上。
多亏了朴秀雅的“症状”，他身上没有伤痕，但反噬让他的体温上升到了38.2度。
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林牧邈拿起手机瞟了一眼，是通知五班和六班休整两周，以及两周后召开全年级实习总结大会的通知。
他将这件事牢牢地记在心里，然后关上手机，闭上早已沉重的眼皮。
紧张刺激的大战过后，发高烧的预备医师要进入梦乡了。
……
三天后，深夜。
暴雨滂沱，震耳欲聋的雷声时不时响起，夭矫如龙的闪电划破天际，把漆黑的夜空染得惨白。
烂尾楼四层。
晦暗的楼道里，响起一阵缓慢而又清脆的脚步声。
一个披着灰色袍子、相貌穿着都看不清的神秘人，从黑暗中走出。
神秘人幽灵般绕着楼层走了一圈，漠然地观察楼层里的痕迹。
破碎的混凝柱、凝固的血迹、仍未散去的腥臭味……
神秘人站在楼层中央，仿佛置身于三天前的战场，怪物嘶声咆哮，医生们浴血奋战，残酷而又悲壮。
神秘人从斗篷内侧摸出一部卫星电话，拨通后放在耳边。
“说吧。”电话那头传来性别不明的沙哑声音。
“院长，‘宠物’和‘饲料’都被发现并清剿了。”神秘人的声音居然是清脆悦耳的女声，但是语气冰冷，没有一丝情感波动。
“没事，只不过是些玩物而已，再去捉就是了。”电话那头无悲无喜地说。
“是。”
雷电交加，暴雨的哗哗声充斥了整个世界，神秘人把电话收回斗篷内侧，缓缓地走向楼道，没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