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的时间是那样的短暂,就连顾溪知都带有调侃意味的对着苏颜卿说道。
“如果每天都需要去上朝,那么两天的时间会变得无比漫长,如果这两天休沐,那则是像白驹过隙一样的短暂。”
苏颜卿就一直跟在顾溪知的旁边,顾溪知还像往常一般,和苏颜卿聊着天。
直到下了轿辇,顾溪知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脸上挂着礼貌的假面微笑,自带一种疏离感。
宫门深锁,晨曦微露,寅时三刻,皇宫的轮廓在墨色天幕下刚显出巍峨的剪影,午门外已候着不少身影。
顾溪知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凝聚如鹰隼。
原本的疲惫与思虑,在这一刻都被完美地收敛于这身袍服之下。
顾溪知扶正头上进乌纱帽,轻拽自己的衣襟,使得袍服看起来更加得体。
路上遇到同僚,只见那人拱手道“顾大人早”,
顾溪知微微颔首,目光平稳如水,是百官眼中那位持重端方、算无遗策的能臣。
顾溪知走向人群,其中不少人,见到顾溪知都主动的打起招呼,攀谈起来。
“顾大人,身体可还好?”
“顾大人,可听外面说为了保护太孙殿下受伤了严重的伤,如今看来,外面都是谣传,吉人自有天相啊。”
“是啊是啊,顾大人护住太孙殿下,可是大功一件啊。”
这一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顾溪知又一次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被众人围在中间。
毕竟保护住了皇太孙,于情于理都是大功一件。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了起来,在这其中,尤其以李廷瑞、王秋实等人说的最多,夸的最厉害。
因为燕骁云只许了他们七日的调查期限,现在已经过去三日,虽然案件调查说不上是一筹莫展,但也是收效甚微。
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甚至是自己的全家老少,只要是有办法,那都得尝试尝试,谁知道哪一条道就突然间走对了呢。
现在,顾溪知就是那个最大的‘机遇’。
正在各位大人聊的火热之际,突然间有一道破坏气氛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顾大人可是为了保护太孙殿下受了‘重伤’,现在急急忙忙的连修养都来不及,就出来‘主持大局’,顾大人还真的是万分辛苦啊,这个朝堂果然还是离不开小顾大人啊。”
“你说对不对啊,左副宪?”
在场人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身穿绯色罗料朝服的男子缓缓靠近,站在顾溪知的不远处。
原本有些围绕在顾溪知身边说好话的人,不着痕迹的向外围走了走,与顾溪知隔开了一些距离。
甚至还有一些人,直接站在了那人的身边。
“陈侍郎,说的哪里的话,本职可称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得陛下信任,为国为民,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更何况,我不过是受些小伤,刚才我还与各位大人讲,也不是什么致命伤,估计是当日情况过于凶险,有不明真相的人担心罢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一些别有用心之人,不怀好意,故意添油加醋,想在其中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面对有些夹枪带棒的话语,顾溪知则是毫不客气的转过身,带有暗示的语气说道。
“左副宪这是意有所指啊?”陈璟尧也是毫不客气的对上顾溪知。
“陈侍郎,过虑了,刚才不过是各位大人关心太孙殿下,本职才在这里讲起当日的具体情形。”
“各位大人也都是忧国忧民的忠良之士,哪有什么居心叵测之人啊。”
顾溪知话里有话,表面上在说陈璟尧想太多,顺带再夸奖一下其他人。
可是稍微仔细一想,还有些细节耐人寻味。
‘各位大人’,指的究竟是哪些人呢?
是陈璟尧来之前,围在顾溪知身边问情况的那些人。
陈璟尧才是所谓的后来者,也是顾溪知话语中的‘居心叵测之人’。
陈璟尧和顾溪知两个人也都是在互相阴阳几句对方罢了。
陈璟尧不再理会顾溪知,反倒是站在了顾溪知左侧不远处的队伍之中,在他前面的正是兵部尚书魏玄翎。
顾溪知看了一眼时辰,马上要到时间了,于是也和周围的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站到了自己应该站的位置。
苏颜卿站在顾溪知的旁边,环顾四周,心中记着他们的位置,以及上次在早朝时被燕骁云点明的那几个人。
站在顾溪知前面的人并不是都察院左都御史,
苏颜卿好像记得,顾溪知之前提到过,左都御史已经快要到了致仕的年纪,现在正在家因病休沐。
其实就是在家等着退休,现在朝堂上一堆糟乱事儿,一个不注意,就容易被牵扯进去,还不如在家等着安稳退休,到时候直接回到家乡,颐养天年,多好。
右都御史正常是辅佐左都御史做事,可燕骁云前些年为了更好地监察地方官员,设立了总督一职,多在地方任职。
以示其拥有监察之权,右都御史和右副都御史常常是作为其加衔出现。
所以,现在都察院完全就是顾溪知一个人说了算。
并且,如果燕骁云执意要让燕世璋登基,那么,等现在的左都御史致仕,这一位置就必然是顾溪知的。
顾溪知现在是正三品的名头,却行使着正二品的权利,哪怕是各部尚书,也轻易不会和顾溪知产生正面冲突。
可是,刚才的那位陈璟尧说话的语气确实是有些不太好。
所以,他就是顾溪知所提到的,已经坚定的站在燕临霄阵营的人之一。
随后,苏颜卿的视线逐渐滑到前面的兵部尚书魏玄翎身上。
兵部主要是负责军队的日常管理、后勤、装备、调动规划等等,并不具备所谓的战时指挥权。
这一般是由皇帝直接指派任命。
简单而言,兵部就是一个管兵不管将的地方。
而燕临霄的手里是有兵权的,也在军队中有一定的威望,兵部的人对其偏向也实属正常。
尤其是,燕骁云是通过军事征伐来建立的政权,他最知道这其中的利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这句话在燕骁云的身上也能得到体现。
他害怕有人通过和自己相同的方式夺走从别人手中抢来的权力,为了稳固他的皇权,所以想尽办法的削弱武官,清洗牌面。
所以,兵部尚书不可能对燕骁云没有意见。
但是,苏颜卿有点疑惑,这个兵部尚书应该是燕骁云自己扶上来的人。
之前在燕骁云的记忆中,原本的兵部尚书应该是陪着他打天下的人之一,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魏玄翎是后起之秀,理应和顾溪知一样,都属于是燕世璋的阵营里的人。
但是,作为副手的陈璟尧却对顾溪知态度有些恶劣。
陈璟尧站在魏玄翎的身后,径直的看向眼前朱红色的宫门。
现在无外乎是三种情况,
第一,陈璟尧和魏玄翎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但本质上都隶属于燕临霄的阵营。
第二,陈璟尧是一个有野心的主,他想要通过燕临霄,拿下兵部尚书的位置。
第三,陈璟尧和魏玄翎两个人之间有勾结,两个人没有选择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两个人分开押宝,必定有一个是正确的。
苏颜卿本想靠近观察陈璟尧和魏玄翎两个人,但此时宫门处传来了声响。
沉浑的钟鼓声穿透晨曦,那两扇朱漆金钉的宫门缓缓打开。
门隙中透出深宫内苑的灯火,映着御道两侧持戟而立的禁军甲士,他们的铁甲在晨曦与灯火的交织中泛着幽冷的寒光。
文武百官整肃衣冠,队列为之一动,汉白玉台基赫然出现在眼前。
众臣微垂着头,目光收敛,无人交谈,唯有步履沉沉。
靴底踏在冰冷的宫砖上,发出沙沙而又齐整的声响,混着腰间玉带、佩环的轻微撞击清音,在这深邃的门洞内回响。
宫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好戏即将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