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客稀少的店里，造作的咖啡机已经从嗡嗡作响成功过渡到吱哇乱叫，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散架，宣告退休。
年轻的店员不知道是被咖啡机的故障吵得烦躁，还是被眼前衣冠楚楚的男人搅得心烦，拉长着一张脸皱着眉，仿佛别人欠了他大几百万。
饶是如此，他还是礼貌地朝着对面的人挤出个笑：“不好意思，我对这个没兴趣，优秀的人那么多，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吧。”
那男人仿佛看不懂人脸色，依旧不依不饶：“可是你外形条件真的很好，上次听你弹唱也不错，如果能来我们公司进行一下系统训练，出道是绝对没问题的。你看你也是自己搞创作的，我们公司也是业内知名的平台，现在机会到眼前了，真的不考虑尝试一下吗？”
“那些都是自己写着玩，没事打发时间用的，我对出道并没什么想法，以后也不打算往这方面发展。”
店员依旧摆着一张疏离的脸，声音和缓而清晰。
男人对他的拒绝已经见怪不怪。他前前后后找过这人几次，毫无疑问，每次都是这个回答。其实他们公司并不缺乏优秀的新人，要不是老板特意交代，他又怎么会三番五次来做说客。
搞得他像没眼色的诈骗犯似的。
“你难道不想出名，不想挣更多钱吗？”
他来之前已经做过功课，知道对方的家庭条件如何，与其窝在这种地方打零工，做偶像绝对是个更好的出路。更何况还有他们老板关照着，这种捷径别人求都求不来。
哪个傻子会和钱过不去呢。
然而眼前就有这么一个“傻子”。
“挣钱不一定要靠出名，而且也不是只有去你们公司才能挣钱。你回去告诉你老板，他心意我领了，但我真的不需要他帮忙。”
拒绝，最怕的不是对方换个思路威逼利诱，也不是对方一个火大老死不相往来，而是怕遇上对方明知会被拒绝，还是不依不饶，死缠烂打。
店员被这位锲而不舍的星探先生打扰的头痛不已，浪费了不少唇舌，终于在几分钟后将这尊大佛请走。
哪知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小哥哥，星探还在打你的鬼主意啊。”
艳阳高照的午后，客人稀少的店里，一个看起来伶俐无害又长得不错的同龄异性正倚在台前，旁若无人地对帅气店员进行没皮没脸的搭讪。
孙煜宁一眼认出她来，却不想理。可人家见缝插针，又点了杯半糖拿铁，他总不能说不做人家生意。只能冷着脸听她继续说。
“现在星探真的这么多吗？我朋友之前跟我说，这边平时出没的星探不少，还以为是说着玩呢，没想到还真让我碰上一回。不过现在想想也正常，这边离临大……还有民族学院都不远，两个学校都是咱们L市出了名的帅哥美女聚集地，有星探出没也正常，毕竟小哥哥这么好看。”
小哥哥依旧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怕她说起来没完没了，还是被那句“小哥哥这么好看”吓到，AI上身似的，下单收银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沈铭心只当没看见一样继续说：“不过你说得对，挣钱也不一定非要走出名那一套。音乐嘛，做幕后或者教学育人都是不错的选择。说起教学，我们舞室最近在招募吉他老师，教学压力不大，待遇从优，不妨考虑一下？”
年轻的女孩一脸真诚笑得人畜无害，帅气的店员则进一步加快手下的速度，恨不能立即变出一杯拿铁来堵住她的嘴。
他这一个中午拢共没上几个客人，但耳畔却一刻也没消停。不是轰轰造反的咖啡机，就是不依不饶的陌生人。
他抿着嘴唇，准备就做一个聋哑人，恰好右手边“叮铃”声响起，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一句“欢迎光临”还没说完，那边打开门准备进来的人一听这咖啡机的噪音，又立即夹着笔记本电脑退了回去，转身离开了。
孙煜宁口型一顿，视线收回来的时候与一直盯着他的沈铭心撞了正着。
她的额发被门口带进来的一阵清风撩起，许是被风迷了眼，长长的睫毛忽闪了几下，挤出两滴晶莹的泪花。
不知怎么的，刚才还打定主意冷漠的人，忽然就有那么点诡异的局促。
沈铭心何其敏锐，她抓住这个缝隙，一记电眼放过去：“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考虑，要不我给小哥哥留个电话？”
孙煜宁猝不及防一怔。
这人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想招他去做兼职，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别有目的。
像是为了掩饰那一瞬的不自然，他消失了许久的语言功能终于挺身而出：“你一个小姑娘，怎么见谁都要留个电话。”
话一出，他就有点后悔了。
沈铭心也毫无征兆地愣了两秒。她还给谁留电话了？他怎么知道她给人留电话的？上次在酒吧见面，她可还没来得及留电话呢。
想不起来还在什么地方见过面，沈铭心下意识去看对方的胸口，衣服上光洁无痕，才想起来这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连锁店，老板没要求戴铭牌是很寻常的操作。
沈铭心朝他眨眨眼，想在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然而对方很快又恢复了方才那铜墙铁壁般的漠然态度。她抿了抿嘴唇，索性决定暂且不去追究。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刚才她提到附近某所大学的时候，此人的微表情变化她可一点都没错过。等她哪天有空，直接杀过去就是。
而现在……
沈铭心收起先前的思绪，一手拄着桌面，两只眼睛直盯着眼前的人，再度神秘兮兮一笑：“真好看。”
如她所料，眼前的人手上一顿，杯子里的拉花再度宣告失败。
不知道是被调戏得心神不宁，还是为自己拉花的手艺再一次感到了失望，帅气的店员终于又正眼看了她一回。
沈铭心明亮的眸子里依旧满是真诚：“我是说，小哥哥的拉花真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