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映蹲下身，探了探周医生的鼻息。
——已经没有呼吸了。
他脖子有一道很深的伤口，应该是一刀毙命。
这会儿周医生眼睛瞪大，眼球凸出，一脸的惊恐。
可能他也没想到，在行动队都能被杀死。
看到这一幕，颜映眼神凝重起来。这里可是行动队，是全海城管控最严的地方。
颜映摸出手机，先给凤娴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凤娴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死了？”
“是。”颜映看着剪纸背后的‘死’字，“现场只留下了一张人形剪纸。”
这个剪纸她很熟悉。
之前纪今歌被跟踪时，就在跟踪现场就看到了这个剪纸。
凤娴沉了沉声，“成，我马上回来。”
“好。”
颜映挂完电话，又去控制中心调查了监控。
她点开审讯室的监控，将进度条往后拉。监控摄像头下的周医生正垂首养神，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
她仔细观察了画面，看见周医生脚下出现了一张人形剪纸。
然而还没等她拉近镜头，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传来，审讯室里的监控摄像头直接爆炸了。
画面里顿时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雪花纹。
至于那张桌子，也是在这时候倒的地。
敢这般目无纪法，甚至在行动队杀人。一想到这，颜映瞬间打了一个寒颤，手臂上也冒起了瘆人的鸡皮疙瘩。
颜映拉动进度条，反复确定那张剪纸。
但无论她看得怎么仔细，都没有任何线索，那张纸条倒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她蹙了蹙眉，又抬眸看向了铁墙上窗口。
审讯室的窗口很高，而且窗户是常年关着的，一只飞虫都飞不进来，更别说是一张剪纸了。
凤娴回来的很快。
一进门她就开门见山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颜映把装着剪纸证物袋递给了她。
那剪纸染上的血色已经擦不干了，并且随着时间的移动，上面的血迹已经开始变得黑红。
“没有发现，最后监控还被爆掉了。”
“爆掉了？”
凤娴皱眉，一边问，一边翻开背面的背面。
当她看到剪纸后面写着的死字时倒，脸色顿时一白，似乎从心底里冒出了一股恐惧。
“是。”颜映小声嘟囔着，“究竟是什么人，敢来行动队杀人。”
这怎么听都是匪夷所思的事。
“其他人怎么样？”凤娴放下证物袋问道。
“其他人没事。”
在周医生出事的瞬间，颜映便去查看了其余人的情况。
关于地下地下场所涉案人这么多，却只有周医生死了，看来这周医生是知道幕后黑手的。
凤娴又道：“我去审讯室看看。”
颜映：“好。”
话落，两人再次返回审讯室。
凤娴推开审讯室的门，先四下查探了一番。
没有妖气、审讯室的桌椅虽然倒地了，但并无损坏，看来是周医生临死之前推翻了桌椅。
唯有监控摄像头爆掉了。
“你晚上有出去过吗？”
凤娴又问道。
颜映点了下头，“嗯，十点那会儿点了份夜宵。”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白，“凤队，凶手该不会是趁着我出去拿外面时，跟着进来的吧？”
她越想越觉得可能。
那张剪纸没有妖气，就算吸附在她身上，跟着进来也不会发现什么。
“对不起。”
颜映心下一阵懊悔。
如果不是她出门拿外卖，也不会人有机可乘。
凤娴摇摇头：“不怪你，那背后之人若是想杀掉周医生有的是办法，就算你今晚不出门，难道就能保证这一辈子都不出门？再说了，他就算不跟着你，也会跟着别人进来。”
颜映默了默声。
凤娴叹道：“我先打电话给法医所，让他们过来把周医生的尸体带走。”
白丞去问抓诊所会员了，但他的助理还在所里。
颜映点了点头，“好。”
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凤娴揉了揉眉心，她想到了牧津。
牧津现在就在妖物局上班。
这次周医生案件的结局和舒小姐的案子何其相似，令人不得不怀疑，是同一人所为。
凤娴睁开眼，拿出手机给牧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后，那头便响起了牧津懒懒散散的声音，“凤队呀，今天你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想我了？”
凤娴：“……”
他倒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个正行。
“是啊。”凤娴笑着应了声，“特别想你了，想问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听牧津声音就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真是稀奇了，凤队竟然会关心我。说吧，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问我？”
凤娴扯了扯唇角，“你怎么知道我有事问你？”
牧津哼哼道：“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能有什么好事。”
凤娴嗯了声，“确实有话要问你。”
她顿了下，说道：“你在妖物局可有发现什么？”
“凤队。”牧津叹了口气，“我也很想发现点什么，但我在妖物局是个闲职，根本接触不到核心。”
凤娴听着，不由得蹙了蹙眉，“那妖物局可有奇怪的事发生过？”
“奇怪的事？”牧津暗想了下，“没有。”
凤娴心头不免有些失落。
牧津：“妖物局的人知道我是从海城行动队来的，很防着我。”
“怎么了？”他顿了下，疑惑道：“是不是海城又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凤娴：“是。”
她简短地说了下地下诊所的案情，“刚刚杀掉周医生的，是之前跟踪过今歌人形剪纸。”
甚至牧津之前受伤，也是因为这剪纸。
话落，电话里双方都有些沉默，只有电流声滋滋地响着。
稍许后，牧津才开口道：“凤队，我知道这件事可能跟妖物局有关，但以我现在的职位，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他顿了下，“不过我会帮你注意妖物局的动向的。”
“好。”
凤娴大概就知道这么一个结果。
两人客套寒暄了一下，便挂断了电话。
如今周医生一死，案子似乎陷入了半开放结局的僵局里。看似已经查到了真凶，捣毁了地下场所。实际上，他们只是找到了表面，未曾查出这件事的幕后之人。
以及韦春买凶杀人的杀手。
-
纪今歌在路上便听颜映说起了周医生之死。
想到那张剪纸，她也不寒而栗。
那剪纸她已经见过好几次了——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跟青峰会有关。
纪今歌看了眼时间，时间已经接近凌晨。
行动队那边，凤娴已经回去了，就不用她再回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纪今歌翻开会员资料，看了眼第一个抓捕人员的地址。
因为人手不过，她与陆爻、白丞三人也是分开走的。
第一个人员就住在青浦街，姓安，名叫安新荣。
他也基本是第一批会员，但人穷，至今消费都没有满一百万。
纪今歌开着车抵达目的地后，特意留意了一眼。
这个姓安的，倒是与贾华家并不远。
整个青浦街因为出了诊所这档子事，人心惶惶的，又加上夜深，整条街都异常的安静。
连个行人也没有。
幸好纪今歌胆子大，不然得被这场阴森安静的氛围给吓死。
安新荣住在老式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
纪今歌一步一步地踏上阶梯，尽管她放慢了脚步，依旧可以听到阵阵回声。
六楼一共住了三户人家
纪今歌寻到安新荣的房门，敲了敲。
敲门声回荡在整个楼梯间，一声接着一声，跟恐怖片里的回廊场景别无二致。
敲了三下，纪今歌又等了会儿，才听见屋内有脚步声传来。
“谁呀？”
门打开，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探出了头。
男人三十岁左右，长相一般，但看着挺精神。
纪今歌拿出了警官证，“警察。”
一听到警察这两个字，安新荣瞬间脸色大变，他急忙关上门。
纪今歌看出了他的意图，一把按在了门把手上。
安新荣实力远不如纪今歌。
两人握着门把手对峙了半秒，纪今歌抬起脚，一脚便把他踢飞出去。
安新荣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跳窗逃跑。
这里虽然是六楼，但他是妖怪，就算跳下去也不会有事的。
然而他的动作并不如纪今歌快，他双手刚撑在窗台上，还没跳起来，就被纪今歌拽住后领给拉了下来。
纪今歌也没给安新荣再逃跑的机会，眼疾手快之间，便摸出了手铐，将他靠在了窗框之上。
安新荣挣扎了两下，无果。
这手铐是行动队特制的，为的都是防止妖族挣扎逃跑。
“跑什么？”
没挣脱开手铐，安新荣也泄了气，他嘴硬道：“纪警官，诊所的事真的跟我无关，我、我就是去办了个会员而已。”
“而已？”纪今歌眉头不由得一皱，“你不知道吸食人类精气是什么罪？”
安新荣哑然，他张了张嘴，“知道。”
但精气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妙了，他苦苦挣扎了许久，还是抵不过身体反应。
“拉你入会的是谁？”
“周医生。”
“那你又拉过多少人？”
都到这个时候，安新荣也不再辩驳，他低声道：“拉过十个人。”
诊所私下里有个规定，若是拉到新的会员，便有两万元基础奖励，还会以新会员充值金钱的百分之二发分红。
安新荣没啥本事，就干点临时工。
自从加入地下场所后，这两年就靠这十个会员吃福利。
“把名字写出来。”
纪今把审讯本和笔递了过去。
安新荣抬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面前的审讯本。
“我写了算不算是提供了证据？”
纪今歌嗯了声。
得了纪今歌的话，安新荣这才拿起笔，在审讯本上刷刷写下了会员名字。
“其中一个贾华已经死了。”
“贾华？”纪今歌动作稍顿，“你认识贾华？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安新荣：“我经常去他店里买东西。”
他见贾华过得颓废，也没什么生活的激情。又听说他妻子死后，留下了一笔钱财，就想着把他拉进地下场所。
起初贾华并不愿意，是他用了些计谋，才把他骗了过去。
没有妖怪能抵御人类精气。
果不其然，吸食过一次后，贾华便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尽管他内心折磨、外表抗拒，但自己第二次邀约后，他还是答应了。
“贾华他这人也学着人类那一套假清高。”安新荣说：“明明都进入地下场所了，还装作逼不得已，甚至见了我都要大打出手。”
听到这里，安新荣倒也算是解开了纪今歌心头的疑惑——
在调查贾华的案件时，她心下便不解，以贾华的精力和性格怎么会主动去吸食人类精气？
“你既然是周医生拉过去的，那你跟他关系如何？”
纪今歌又问道。
安新荣摇头，如实道：“他还没青浦街时，我们就认识了，但关系说不上好。”
他停顿了下，又补充说明道：“我与他算是同乡，偶然间又在海城重逢了。”
“那他跟你透露过诊所背后的人没有？”
“没有。”安新荣道：“我也曾经问过他是什么人支持他开了这家诊所，他什么都没透露，只说了贵人两个字。”
是谁开的诊所，对于安新荣来说并不重要。
他有精气吸，有钱赚就行了，那管事什么人开的呢？
没从安新荣嘴里知道些什么，纪今歌也没有失望。
毕竟，周医生与那背后的人向来行事紧密，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知道？
“嗯，我知道了。”
安新荣抬头看向纪今歌，“那纪警官，我这、这情况会减刑吗？”
纪今歌神色不明，“如果证据属实，到时候会酌情考虑的。”
安新荣举起另外一只手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有半句假话，那就让我妖丹尽毁。”
妖丹是妖身体内最重要的东西，断手断脚纵然残酷，也不及一颗妖丹珍贵。
-
天麻麻亮时，出去抓捕会员的一行人回来了。
这次收获倒不算圆满。
一晚上时间，才抓了一半人不到。
回到行动队后，纪今歌也只是简单休息一下，喝了口水，又重新出发了。
他们需得尽快完成——
会员人数众多，一不小心就会走漏风声。
又忙了一个晚上加一个白天。
差不多第二天清晨，才将会员抓捕回了十之八九，目前还有十二个会员在逃。
纪今歌回来后，就开始核对名单。
这次抓回来的基本都是四楼普通会员，那十二个在逃会员，无一例外都是三楼vip室的。
颜映出声道：“这件事一爆出来，我就让人秘密把守了离开海城的码头、机场和车站。目前倒没有会员离开，剩下的十二人应该还在海城。”
纪今歌点头嗯了声，“周医生已经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
颜映回道。
即便是过去了两天，但一想到那晚的情景，她还是会心惊肉跳。
一刀毙命，干脆又利落，周医生连挣扎也没有。
要说那周医生实力并不低，没想到，竟然一点儿反抗都没有就被杀死了。光是一张剪纸的威力都这么大了，可想而知这幕后的人，实力有多强悍。
话题稍显沉重。
纪今歌快速核对完名单，拿进办公室给陆爻过了目。
陆爻也刚回来不久，这会儿正坐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
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朝门口看来，“嗯？”
他声音偏哑，听着有些疲惫，就连眼底也带了些青色的阴影。
这两天忙着抓会员，整个行动队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而陆爻作为队长，更是松懈不得。
那些会员虽然修为不高，但数量多，而且分布广。他们一个一个地抓回来，相当于来来回回跑了整个海城。
“这是核对完的会员名单。”纪今歌走过来，轻声道：“那剩下的倒十二个会员似乎收到了风声，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家里已经不见人了。”
陆爻接过，大致地扫了眼，“嗯，他们逃不出海城。”
纪今歌看着陆爻的眉眼，视线落到他青色的阴影处，不动声色地敛了敛唇。
察觉到她的视线，陆爻抬起了头，眸中温柔而又缱绻，“怎么了？”
纪今歌摇头，“那我先出去了。”
“嗯。”陆爻唇角牵了牵，“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
纪今歌眨眨眼，“好。”
两人并没有闲聊，送完名单后，纪今歌就出了办公室。
“今歌，你过来看。”
刚出门，颜映就大声叫住了她。
纪今歌咦了声，径直走到颜映面前，“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颜映点开资料，指着那一串数字道：“我对比了这些会员的消费记录和地下场所的收入，发现有一笔钱没有表明来源。”
她一边说，一边点开那笔钱的流水记录，“今歌你看，这人也经常到地下场所消费，但会员名单中却没有她的名字。”
纪今歌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有人把这个人的会员划掉了？”
颜映嗯了声，“目前看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