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继续按照顺序剪线,试试间隔着剪。”蔚辰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你应该知道蝴蝶效应。局部的规律或许并不代表整体的规律。你可以在跨越整个24个数的范围内选取一些绳子,或许对你更有帮助一些。”
哥哥的话让简清醍醐灌顶。他的确太关注次序了,这样反倒不利于解决问题。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平稳,一种新的思路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清晰。
第四轮比赛已经开始。这次,离云螭再次主动出击,让竹羊所在的内圈逆时针旋转一格。这样,竹羊和红色木偶人都不在安全位上了。
寅生这次来到了舞台的正中间,剪断了13号绳子。d4号格子刚刚转过去的木偶人立刻掉了下去!
“你注意到了吗?”蔚辰的声音再次在简清脑海中响起。
简清看着天花板上的棋盘,缓缓点头。
2号和3号绳子都对应着A1格子,而13和25号绳子都对应着d4格子。这是一种循环?就像他手里这个衔尾蛇般的剪刀一样。这个剪刀的形状便是在暗示这一点。
可是,2和3,过于相邻的两个数字如何导致循环?
或许另一条几何曲线的含义与这个问题有关——黄金比例曲线。
有意思的是,黄金比例曲线是开放的,整个海螺的形状会变得越来越大,距离初始位置越来越远,是一个不断演进的结构,这与衔尾蛇代表的循环是截然相反的。
等等!这两种状态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十二神兽中的巳蛇,象征着万物的循环,而她与时间共鸣;十二神兽中的午马,象征着万物的演化,而她与金属共鸣!”蔚辰的话让简清浑身一颤。
这个游戏,和十二神兽有关?
“天花板上的棋盘,并不是棋盘。可以顺时针或是逆时针旋转的内圈与外圈,这其实暗示的是时针与分针。外圈的格子有十二个,象征着十二时辰。这其实是一个记载时间的表盘!循环与时间,所以,离云螭他们那边是巳蛇。”简清立刻明白了。
“没错,而你和寅生这边,手里拿着的金属剪刀。而且,这个地方叫木偶人剧场,舞台边缘,二十五根线垂直连接到天花板,如果从观众席的角度看过来,你和寅生就像是在一个牢笼中表演一般。你觉得这个地方更应该叫什么?”
“马戏团……”
“你和寅生这边是午马。在这个塞伦城,能对十二神兽了如指掌的人,恐怕只有塞壬!但是,我担心不只是塞壬。如果有别的势力也在这里,就麻烦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虎落那边就不安全了!哥,你得赶紧赶回去,你不在那边,我也没办法安心思考这边的问题。”
“你自己当心。”
蔚辰的声音从简清的脑海中离开。但这一瞬间,简清就感觉自己像失去了什么一般,眼神都飘忽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蔚辰真正作为家人的,那个具体的时刻,他没有任何印象。或者说,并没有那么一个具体的时刻,而是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哥哥”这个词语从一个称呼变成了一个具体的人,而这个人就是蔚辰。
蔚辰流浪了几十年,而简清也流浪了十几年。这些相似的经历,还有两人血浓于水的亲情,早就把兄弟二人绑在了一起。简清早就对这个哥哥有了一丝依赖,只要蔚辰在,他就会觉得安心很多。
怎么变得像个孬种一样了?简清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声。
而此时,竹羊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让外圈逆时针旋转了一格。
简清看着舞台上剩下的绳子,他现在要让剪断的位置尽可能均匀覆盖,于是选择了5号绳子与13号绳子之间的9号绳子。
A2号的木偶人再次落下!与寅生剪断20号绳子的结果如出一辙!
循环,再次发挥了它的威力!不过,谢天谢地,不再是空包弹了!
“你改变策略了,这位客人。是因为害怕吗?”寅生从简清身边走过。
“不。”简清看着从A2号观众席上滑落下来的木偶人,脸上异常的平静,“恰恰相反,我是太开心了。”
“开心?”寅生停下了脚步,“那我好奇,你是为自己开心,还是为你的同伴开心?”
“我和他是一起来的,当然是一起开心了。”简清挤出了一个笑容。
“不不不!”寅生突然向后一步,一把抓住了简清的手腕,他小巧的手指灵活地探查着简清的脉搏,一股微弱的电流传进简清的身体内,“我说地是,你真正的同伴!”
……
蔚辰厚实的肉垫在塞伦城炽热的石砖上留下一个个狼爪印,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急速向浴场地下室掠去。他的心跳在胸腔中剧烈地擂动,每一下都像是在祈祷,千万不要出任何事情。
当他终于冲进地下室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住了。一颗巨大的草木编织而成的球体正静静地悬浮在漆黑的地下室正中间,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闯入的异物。球体的表面粗糙而扭曲,无数根枯萎的藤蔓和干枯的树枝相互缠绕,形成了一道道扭曲的纹理。而从球体内部,正散发着阵阵微弱的白光,他能看出来,木球是沐柠的手笔。而那光芒是将黎的,是将黎在里面苦苦支撑着唯一的微弱亮光。
蔚辰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颗木球,他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他能感觉到周围的黑暗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在草木球周围翻涌、扭曲,像是无数双无形的手,试图将盘亘的树枝撕扯开、吞噬掉。而黑暗中似乎有着无数双眼睛,正从各个角落窥视着他,让他如芒在背。
“嘎嘎!”
几声刺耳的渡鸦叫声突然从黑暗中传来,那声音尖锐而阴森,仿佛是从地狱中传来的。蔚辰的身体微微一颤,他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了腰间的月之霁。这把剑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他在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随着他缓缓拔出月之霁,一道清冷的剑光瞬间划破了黑暗,为这个漆黑的房间增添了一点点光明。剑光所到之处,黑暗仿佛被驱散了一些,但很快又重新汇聚,仿佛永远无法被彻底照亮。
他太清楚这是什么了。他就应该知道,这一切远远没有结束!
可是,为什么?他已经带来了塞壬的香料,也用这个香料彻底抑制住了何炎曦和布林登体内的黑蛞蝓。为什么,这些东西还能跑出来?
“嘎嘎!”
渡鸦的声音再次传来。
蔚辰的目光在剑光的照耀下,终于看清了——在木球之上,正站着几只渡鸦。这些渡鸦通体漆黑,羽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只能勉强看出它们的形状。而更令人作呕的是,无数黑蛞蝓正从这些渡鸦的羽毛和七窍中一根根爬出来,它们的身体黏腻而滑腻,在草木球的表面留下一道道恶心的痕迹。这些黑蛞蝓正贪婪地啃噬着木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
蔚辰的喉咙里不禁发出一声低吼,他的手紧紧握住月之霁,剑身上的光芒随着他的情绪而微微波动。
不是何炎曦和布林登体内的那些?这些渡鸦,这些漆黑的渡鸦,是从哪里飞来的?
这些诡异的生物,这些黑暗中的阴影,它们只是这场灾难的序曲。而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