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辰停顿一会儿，说：“只有消灭他们的有生力量，才能统一江山，只有通过军事的打击，才能够彻底征服东海。
所以芮芮你为何要内疚？这是战场，不是以你个人的意志能够转移的，此间种种道理你应该明白。
当初你的选择也是完全正确的，在那种紧急时刻，你做出的行为是最符合大盛利益的。”
“我知道和平很可贵，也明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上策，但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永远不可能发生，所以就算不是你杀，也会有其他人杀死那几万人。”
“和平解放当然是好事，但脚下的土地，敌人是不会拱手相让的，只有流血和牺牲才能真正的和平，我们这一代苦一些，我们后代的日子就好过了。”
萧牧辰这是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讲了这些道理，希望她能够明白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没有感情，至少，现在是。
顾芮芮作为一名军人，道理都懂，可事实却是很难接受。
萧牧辰看着她，慢慢的说：“且，你昏迷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你杀了这么多东海兵，而引起急火攻心，你是突然昏迷的。”
“是什么原因？”
顾芮芮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昏迷时，脑海中全都是东海军惨死的模样，怎么又不是这个原因了呢？
“从你的内力来看，是因为神巫秘能和妋最近吃了饕餮，在你的体内吸收消化引起的原因。
再加上你自己又吃了元丹，于是平衡被打破了，这几方面的力量被瞬间拔高，表面上看是一件好事，但其实你的体内到处都是相互碰撞的应力，
神巫秘能和妋应该也察觉到这个问题，所以才进入了深度的闭关模式，于是你的内力才突然消失，因为他们进入深度的闭关需要你自身内力的供给。”
萧牧辰的这段话，顾芮芮听得云里雾里，不过最后几句倒是听明白了，内力的突然消失是因为内力混乱导致的。
“将军，急报！”一小兵站在门外汇报。
“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正好顾芮芮也想静静，捋捋头绪。
萧牧辰看了她一眼，虽不放心，但军中事务繁多，一时半会他真走不开。
眼看着萧牧辰离开了，狮子一跃而起，重新回到顾芮芮的怀抱，小模样很是委屈。
顾芮芮摸着它的脑袋，用手梳理它的毛发，想着内力消失的这件事。
她认为更深层次的原因并不是萧牧辰说的那样简单的原因，而是因为她的双手沾满血腥，这才是主因。
不过愧疚、自责已经没有用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顾芮芮要做的是在以后如何避免再造杀戮。
浑浑噩噩的过了四五日，顾芮芮整个人还是都没有精神，像是大病初愈之后，人虚脱的紧，她的情绪不高，做什么也都提不起精神。
她突然对军营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厌恶，她只想逃离这里，可自己的身体却吃不消长途奔袭。
好消息是有狮子开具的汤药，身子倒是没有再变坏。
这四五日中，灵江调拨的大军到了一部分，萧牧辰更忙了，白天几乎没有时间与她照面，只知道他在部署大军，他们马上能攻下永靖山脉上的北部制高点，灵武关。
她本以为安德关就是此次军事行动的最终点，也以为只要攻下安德关之后，萧牧辰就能结束这场战争。
但通过对地下宫殿的摸索，发现有一条地下通道直连灵武关，这给安德关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通过探子的汇报，得知东海在北麓集结了军队，打算夺回被大盛占领的关隘，人数有四五十万之多。
东海军的反攻来势汹汹，对大盛而言，绝对是个噩耗，但同时也激发了大盛军的斗志，于是萧牧辰决定攻下灵武关，将战略要点更推进一步。
萧牧辰不论多晚，不论多疲累都会来顾芮芮的房中，像晚归的丈夫一样，一日不曾落下。
知道她这几日心中难过，只是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直至她安睡。
已经十月底了，天气更寒冷，这里海拔较高，如果在帐外，已经能呼出白气了，早晚也有厚厚的白霜。
房中烧起了火炭，顾芮芮现在没有内力真气这些加持，在这山中还有些难捱。
靠在萧牧辰温暖的怀中，长夜漫漫，顾芮芮没有睡意。
“牧辰，你说什么是正义？”
要是以往，萧牧辰一定特别装逼的说：朕就是正义。
但现在他眼眸微暗，知道小狐狸是走进了死胡同，想出来不容易。
他只能说道：“东海国国君好大喜功，他征伐民工，建新的城池、宫殿，搜刮百姓财物，连年增加赋税，东海的官场又是官官相护，多贪财，百姓苦不堪言，而这些百姓与大盛一衣带水，本是同胞，朕此番征战便是正义。”
“可……”
萧牧辰用手指封住顾芮芮的唇瓣，柔声安慰：“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万事万物皆有因果，方生方死，生生灭灭，这些都是为了维护正义所付出的代价。”
“芮芮觉得让这些东海兵继续沦为腐朽国王的统治工具，才是正义吗？”
顾芮芮有些无奈的看着萧牧辰，却在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只是气恼的转了个身，背对着萧牧辰。
道理太清楚不过，但她还是放不下。
她耳后传来萧牧辰的一声叹息，“芮芮，我已书信一封，让国清寺的主持为这几万人超度，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人死不能复生，这更不是你的过错，历来统一大业都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萧牧辰的手环顾着她的腰，他如梦呓般的低喃道：“不论芮芮你做了什么，在我心中你都是良善之人，请不要再纠结，我们一起向前看，好么？”
顾芮芮有些惊愕，她亲手毁灭了这么多人，双手沾满鲜血，他竟然说她是干净的，顾芮芮心中堵的慌，热泪从她的眼眶夺目而出。
说不出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流泪。
听到她的抽噎之后，萧牧辰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面向着自己，将她脸上的泪水拭去，像是在呵护无上的珍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