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好是少年还是青年的人仰面躺在水草丰沛处。
脸色是泡了太久水导致的苍白，偏棕的头发在水里飘荡，像是细细的发菜。
若是黎蔟真的罹难，廖星火现在必然没有闲情逸致打量他的心情。
问题是廖星火将人扒拉出来之后就看出，黎蔟虽然失去了意识，但是性命无虞。
所以他其实并不怎么担心，心中更多的是意外。
小满哥从旁边钻了个狗头进来，仰头看廖星火，黑润的眼珠闪着光。
“汪！”
廖星火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天他在超市里遇到黎蔟，离得比较近，又交谈了好一会儿，身上多半是沾染了一些他的味道，回小院之后被小满哥闻到了。
若是不熟悉气味的陌生人往水里一躺，小满哥就算发现了也不会扯着廖星火的衣服让他过来。
小狗说不定只会觉得奇怪。
——人，这里不让睡觉的。
但正是因为从廖星火身上闻到过这个奇怪的人的气味，小满哥才会叼着凉拖游过去，确认了气味，又把廖星火带过来。
小狗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因为同一个人被廖星火打了两次脑壳。
——人，恩将仇报。
小满哥在廖星火没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偷偷用邪恶的目光瞅了在水里睡觉的人好一会儿，然后才睁着清澈的眼睛瞅廖星火。
这个时候，廖星火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冤枉小满哥了，他揉揉狗头，然后在黑背眯起眼睛享受的时候，又弹了一下小满哥的脑壳。
“下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来喊我，更不许随便咬东西，吃东西。听到没有？”
小满哥：“……呜。”
廖星火知道它这是知道了的意思，便拍拍它，让它往旁边去一点。
自己则是拽着黎蔟的脚踝，将人从水草里拖出来，然后转个方向，手臂穿过黎蔟身前，拖着人往岸上游。
其实若要让廖星火选，他更情愿就这么带着黎蔟一路游到离小院最近的地方。
但是黎蔟在水里泡了不短时间了，小满哥也游了两个来回，有点累了，还是尽快上岸，把人扛起来带回去吧。
廖星火很快将黎蔟带到了岸上，简单检查了一下他有没有呛水，确认没有大碍，这才将人扛到肩膀上，往小院的方向走，小满哥跟在后面。
两人一狗在地上留下了长长的三道水印。
……
太阳还没下山，廖星火扛着黎蔟回到小院里的时候，身上已经半干了。
还没走到小院门口，院门就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小哥站在院内，见到廖星火浑身半干不湿，肩膀上扛着个软绵绵的人，背后缠着布条的黑金古刀也湿透了。
后面的小满哥更是全身毛发都刚不滴水。
小哥明显愣了一下，没想到打开门会看到这样的情形。
“小哥，快把他接过去。
”廖星火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将黎蔟往小哥那里丢了过去。
黎蔟不算太重，黑金古刀的重量廖星火也能负担，使用起来更是如臂使指。
但是同时背着黑金古刀，扛着黎蔟从后山走到小院门口还是有点累的。
而且身上的水半干之后变得有点黏黏的，衣服黏在身上不说，廖星火感觉黎蔟都快黏到自己身上了，很不舒服。
眼下见到小哥，他就立刻将人交了出去。
小哥接过黎蔟，将人放到了堂屋的沙发上，转头看到水鬼狗一样的小满哥站在屋里，眼神不知为何有点阴恻恻地瞅着黎蔟。
小哥：“……”
他沉默无言地走到浴室门口。
“星火。”
正在洗澡的廖星火应了一声。
小哥回头，确认小满哥还在堂屋里，低声道：“狗有点不对劲。”
“唰”的一声，浴室里的帘子被拉开了，小哥听到了赤脚踩在地上时发出的轻微水声，
下一秒，浴室的门打开一条缝，廖星火站在后面，沾了水的湿润眼睫轻颤两下，眨下一颗晶莹的水珠。
“小满哥怎么了？”
小哥看着他，片刻后才道：“很难形容。”
廖星火有点担心了，连小哥都觉得很难形容……
小满哥是怎么了？
他伸手够过浴巾，随意擦了两下围在身上。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自己拿的是小哥这两天用的浴巾，就那么打开门，悄无声息地走到卧室与堂屋的交界处，探头往堂屋里看。
小满哥还站着，黑黝黝的狗眼时不时瞅两下黎蔟，眼神非常之邪恶，可以媲美邪恶摇粒绒的眼神了。
廖星火头上缓缓冒出来一个问号。
他想了想，似乎有点理解小满哥现在在想什么，又有点不太确定。
不过倒是好确认……
如此想着，廖星火收回视线，反身拽住小哥的衣服，将人拽回了房间里。
“小满它……晚点我再确认一下，应该没有事。”
“没事就好。”小哥的手腕还被廖星火有点潮湿的手拉着，腕间有些湿凉，很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缠绕过一样。
但是廖星火的体温其实比冷血动物高得多，他现在只比正常人的体温低一点点而已，可是和小哥一比，就显得低得有点多了。
小哥觉得廖星火凉，廖星火觉得小哥怪烫的。
他松开了小哥的手，回去继续洗澡，刚才只洗了一半而已。
正好趁着这个功夫，小哥拿了小满哥的专用毛巾，带着黑背到院子里，用浇花冲院子的水管重新给小满哥大致清洗了一下。
小满哥的毛巾吸水能力很强，稍微擦两遍，身上就不滴水了。
小满哥熟练地卧在太阳晒得到的地方，全自动地烘干自己。
小哥回去洗了洗手，等到廖星火出来，他就举着吹风机给人吹头。
廖星火很不喜欢吹头，小哥给他吹，他就老老实实地坐着。
柔软的发丝在发丘指之间穿梭，时不时有几缕缱绻地缠绕着小哥的手指，被他轻轻梳理开。
小哥的动作实在是太轻柔了，差点把廖星火哄睡着。
最后一缕发丝也被吹干，小哥收起吹风机，拿过梳子给廖星火梳头发。
廖星火半睁着眼睛，看着镜中的自己与小哥。
如同新婚的爱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