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四虽然怕里正，但事关自个的宝贝儿子，他难得也壮了胆子，梗着脖子对里正道。
“俺婆娘也没说错，大家空口白牙便说我家金宝打了那小畜生，没证没据的事咋能乱说，坏了我儿的名声我们找谁说理去，今儿里正若不给我们个交代，我我我我们必要上告官寺！”
闻言，边有人讥讽一声：“那你们倒是去啊，看官寺是抓谁，我记得我朝律法可有一条虐童之罪呢。”
“放屁，虐什么童，就那害人的小灾星，早八百年就该去死了，他就不该被生下来，我儿就算打了，那也是为民除害！”李四婶继续跳脚。
李老四也脸红脖子粗的反驳，“就是，何况那小畜生也没死，小孩家家磕磕碰碰难免，怪不到别人身上，我看今儿我儿说不定也是被那灾星给害得，现在咱村内乱，也是因为他们，里正，当年您就不该把那对灾星母子留下祸祸咱村。”
里正被气得个倒仰，指着他手指颤啊颤。
没想到的是，竟也有些人觉得李老四说的没错，当年就不该留下那母子俩。
“住口，都给我住口！”里正气得直捂着胸口，喊了声便开始咳。
里正娘子和陈老三忙一左一右搀住他，给他顺气。
里正娘子也气得不行，当下便也插着腰怒喝道：“说这些话的也太丧良心了，当年咱村里为什么要留下秦家母子，难道都忘了？一群忘恩负义的混账，当年若不是石头他爹，现在哪还有咱青山村，说不得咱大家早就埋黄土下做肥料了，哪还给你机会在这里对人家遗孤和遗孀指指点点。”
众人顿时一静，不少人对视一眼，似也想起以前的事，不由神情复杂起来。
但也有人依然不服，撇撇嘴嘀咕道：“他又不是为救我们才死的，人家就为了救上官死的，干嘛不让那上官给他抚养妻儿，只会丢给我们。”
里正脸沉如锅底，看向说话的年轻人旁边的中年男人，“许老二，你难道也是这般想的？我可记得你的命是伍兄弟亲手救下的，为你还差点废了一只手。”
中年男人见众人看来，顿时骚得脸红，抬手就给儿子一巴掌，而后忙道：“没有没有，我对伍兄弟一直心怀感恩，怎会这般想。”
里正冷笑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得他低下头，才转眼看向其他人。
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觉的避开视线。
这里一些年纪尚小或者后来的大概不知道或者已经不记得了。
但年长的都还能记清楚。
当年战祸起时，有敌军穿过山林，进入青山村，想以青山村为驻地包围潼关城。
是正好在近处巡逻经过的伍长林带人过来救助。
当时青山村人不多，敌军却很多。
按照正常情况，应该是将计就计，放由敌军进驻青山村，然后他们派人回去搬援军过来直接瓮中捉鳖。
但是人家伍长林没有，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带着兵士便冲出来营救。
还带着众人东奔西躲，硬拖到援军到来。
不然整个青山村的人早就被屠戮殆尽了。
当年即便没有那位被伍长林救的上官下令，里正也不可能把那对孤儿寡母赶走。
但现在里正也发现自己错了。
不是错在把她们留下，而是错在想当然。
他以为只要把那对母子边缘化，让众人尽量去遗忘她们，不去干扰她们，她们便能安稳下来。
现在看来却是大错特错。
他突然抬手便给了自己两巴掌。
啪啪的响声在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尤其清晰。
众人都被他这举动弄得愣住了。
连李老四夫妻俩也愕然的看着里正。
里正娘子和陈老三也是一惊，忙抓住他的手。
“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
“爹，你干啥打自己啊！”
里正甩开两人的搀扶，看向众人，“这些年我也有错，我错在没有以身作则，是我愧对伍兄弟。”
众人都是一怔。
里正却又沉下脸道：“我的错误，稍后会亲自向秦娘母子告罪，请求她们的原谅，但一码归一码，今日不仅仅是为小石头被虐待一事，换了个孩子也是同样，刚刚有人也说了，我朝律法中言明，无故虐待孩童者，当处刑罚，重者三年以上监刑，按阮三娘所验伤情，至少需处一年以上监刑。”
他说着，看向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的李老四夫妻俩，冷声道：“你们可想好了，若你们真想把此事交由官寺来处理，那明日一早我便亲自上都尉府报案了。”
一旦这件事交给官寺处理，便只能按照律法来办事。
若是村里自行处理，还能通过私了来处理，最多就是赔一些钱财，至少不用坐牢。
夫妻俩双眼闪烁，眼底满是不安和惊慌，显然也被里正说的刑罚给吓到了。
做父母的再糊涂，对自家孩子有再厚的滤镜，多少也是了解的。
儿子什么秉性，夫妻俩很是清楚。
更别说他们自个对儿子是否打了小石头已经能肯定几分。
因为里正之前就说了，小石头离开时还带了一只竹鸡和笋子、炸黄豆。
这些东西没在小石头身边发现，显然是被打他的人带走。
或者说打他的人就是为了抢他这些东西。
而李老四家今晚的确开荤了，吃的就是李金宝带回来的东西。
因为当时李金宝只说在山里捡的，儿子时常抢他人的东西回家，夫妻俩便也没多问，喜滋滋的就把东西煮了吃。
以至于晚上说小石头失踪时他们也没想到自家儿子身上去，直到里正说了东西才想起来。
不然夫妻俩也不会这么激动的胡搅蛮缠。
“我……”
夫妻俩面面相觑，听着四周众人的叫嚷声，有些无措。
正这时，一直躺在地上跟死尸似的李金宝突然呜了一声，似开始转醒了。
有人发现，便喊了声，“李金宝醒了！”
众人立刻都朝他看去，就见李金宝正摇患着头，呜咽着似要挣扎醒来，只是眼睛却一直闭着，看着更像在做噩梦。
李四婶立刻扑上去，“儿啊，金宝，我的儿啊，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