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墉瞧着老爷子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不由也暗暗咽了口唾沫。
他刚才说到兴头上，一时间都忘了，这些理念对大家的冲击性可不是小。
就连旁边的研究员们也无不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一些观念迂腐的，对于手里的技艺，一直秉持着传男不传女的想法。
他们这些扎堆在一起的各年龄段汉子，只怕都很难遐想出朱瞻墉描绘出来的场面！
朱棣回过神来后，轻咳一声：“瞻墉，你说得这些还很遥远，凡事都得一步步来。”
“织娘们之后就算没有了这份工作，一样能够有其他适合她们的工作。”
“大明偌大之地，岂会连工作的地方都没有。”
朱瞻墉暗暗叹气，就怕那些姑娘不是没有工作的地方，而是没有工作的机会。
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去和老爷子抬杠，想法上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他点了点头，接着便将话题转移开来。
回宫后，朱棣坐在椅子上，显得有些沉默。
朱瞻墉刚才那番话给他带来的后劲依旧还在，换做平日谁要是敢这么说，他早就斩了对方的脑袋！
偏偏这么说的是自己的乖孙。
他揉了揉眉心，努力将繁杂的思绪抛开：“织厂改进，这样的技术流向民间，会不会有些不妥？”
在他看来，如此先进的技术，应当在朝廷的掌控之中，成为特殊化的存在！
朱瞻墉却并不这么认为，只不过这次他的言语委婉了许多。
“爷爷，虽然现在有了皇商，不过仅仅依靠皇商的运作，产量想辐射全国乃至出口，还是有些太困难了。”
“而且民间织厂生意可不少，要是仅有皇家拥有机器，皇商不仅无法带动协调各地贸易，反而会对普通布商带去毁灭性的打击！”
“发展是需要全民共同去促进的，孙子认为，新织厂今后肯定会在大明各地建起，数量还会越来越多。”
“官府应和商户合营，如此一来，也不需要太担心事态脱离掌控。”
朱瞻墉几句话，全都说到了朱棣的心坎上！
在他看来，商人重利，如今又有这样神奇的机器，今后所能获得的利益，远超常人想象。
逐利之风一旦盛起，到时候谁还会劳作种田！
如果说这场改变无法为局势带来好的影响，那他宁可舍弃掉这种所谓的高效机器。
隔天。
朱棣找来要臣协商此事，合营理念一提出来，就遭到了很多老臣的反对！
“皇上，官府不是商会，岂能和商人混为一流，去经营生意！”
“官员应清廉为民，沾染钱源，思量营商，这势必会腐化身心，带来无穷祸患！”
“如此可怕的机器，若被他国窃取，一旦窥出机密，外邦纷纷仿造，于大明无利。”
“机器怪力，无非是奇技淫巧，治国兴邦即便不用此物，亦能为大明早就千年繁盛！”
“皇上，与其合营防备商人获利过重，不如一开始就从根源上绝断隐患。”
杨浦听这这些人对自己孙女婿的提议如此反对，心中不免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合营并不见得就是坏事，任何事情不去尝试就在这里妄加揣测，实在荒谬！
他轻咳一声，反驳道：“皇上所言，并非是让官府从此经商，而是增设部门，管辖经营商事。”
“朝廷多一条路子赚钱，不仅能充盈国库，而且还能合理对市场进行监督。”
“晋王提议，绝非胡言，织厂改进，造福全民！”
此话一出，大家瞬间就把矛头全部对准了杨浦。
杨浦开始还很礼貌，被怼急了，面红耳赤就要准备一通输出。
朱棣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低喝道：“行了！”
“朕叫你们过来，是来商量对策的，不是听你们在这里吵架的。”
“要吵都给朕滚出去吵！”
吵嚷的屋内，转眼鸦雀无声。
大家嘴里低声嘟囔，个个埋下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杨士奇微微拱手，提议道：“皇上，历来新策推行，都应先从地方着手，提议既是晋王所言，不妨就让晋王来试验合营之计的可行性！”
“如此一来，若不行合营之计可弃，若能顺利推广，益国益民，有何不可！”
朱棣眼神微动，似乎对于杨士奇的想法还挺感兴趣。
“若要试点，何处最佳？”
大家都很清楚，晋王手里攥着两个地盘，奴儿干和东蒙古。
两地居民都是少数族裔，本就不宜试点，要是再划其他地方给晋王，又有些太过了！
其他人不敢出声，显然对于这个问题都不敢轻易回答。
毕竟皇上这会儿可是认真的，给晋王哪块地盘试点，势必也会牵扯到某些派系官员的利益。
晋王拿下的地，谁又敢多嘴要回去，就怕今后晋王管辖区域不断扩张！
不少人则是暗暗幸灾乐祸，觉得杨士奇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杨士奇稍作思量后，开口道：“既要设新织厂，自然得是蚕桑丰富，运输发达之地。”
“不过，试点区域不宜太繁华，在确保消息不走漏的前提下还得保证商业活动有效运转……”
“皇上，南方抚州一带或许比较合适。”
朱棣摩挲着下巴，也开始琢磨起来。
当他转头将这个想法说给朱瞻墉时，朱瞻墉倒是没有太抗拒。
在朱瞻墉看来，他需要促进合营去向皇上证明科技对大明的变革是有好处的！
要是随手交给其他不靠谱的人，一旦没搞好，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明造所。
明造所如今在大明已然是炙手可热的部门，多少人想把手伸过来，又有多少人想将明造所拉向无法翻身的低谷。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此事绝不能出现失误！
他正准备点头时，语气一顿，转而说道：“爷爷，抚州那边虽然不错，但是南方情况错综复杂，关系盘根错节。”
“我倒是觉得有个地方适合试点。”
朱棣讶异问道：“什么地方？”
朱瞻墉露出神秘的笑意，开口道：“乐安。”
朱棣神色一怔，嘴角跟着抽了抽：“你小子可真会选地方，你就不怕你二叔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