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宛如巨大的笼,就这样悄无声息降临了。
双子大楼对面矗立着一座独栋公寓楼,它的位置很好,斜对面便是长江大桥,一览无余大片风景。
尼布甲尼撒又坐在卧室里的摇椅上,这个房间里有属于林音独有的香气,那是一种淡淡的奶香。
少女的卧室总是温馨又可爱的,墙壁上粉红色的贴纸,柜子是典雅的乳白色。架子上摆放着精致小巧的手工艺品,床头柜是一张照片,上面的女孩笑靥如花。
尼布甲尼撒只记得他第二次穿越回来时,就落在这间卧室里。那是午夜,那天繁星点点,他一落地便看到床上的女孩子正甜甜酣睡着。
总是很奇怪,为什么两次都降落在她面前,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引力,尼布甲尼撒自己也说不清楚。
时空与时空之间是将近四千年的时光,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尼布甲尼撒想过未来,但绝不是亲眼所见。
这样的未来令他不由自主的颤抖,新的时代不再有王,不再有君臣。很多现代化的东西其实完全颠覆了尼布甲尼撒的想法与认知,这并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所能左右的。
所以,尼布甲尼撒强迫自己接受,强迫自己融入。起码他还保留着王储的资质,他对自己的律令都做得到,但这中间的过程未免不令人叹息。
他习以为常的法则在21世纪是不存在的,他面具之下的表情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天差地别的环境他尚可接受,可熊熊燃烧的野心却容不下他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窗外是一座座高楼大厦,在巴比伦没有这样的霓虹灯,没有这样的热闹繁华。或者相比之下,已经不是一个级别了,时代一点点进步,淘汰的是反复烧来烧去的灰烬。
林音的话回响在尼布甲尼撒的脑海,倘若伊拉克之行如约而至,他该面临的会是什么?是打击还是侥幸,是期望还是落寞?
现在就可以想象,踏上那片疆土,那片曾经鼎盛的疆土,那片曾属于尼布甲尼撒的疆土。
心会悲伤,无以复加。
他是精锐的王储,同时也是可怜的。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巴比伦就到他这一代结束了呢?
尼布甲尼撒幽蓝的瞳孔是满目的悲怆。他也无能为力,他也无可奈何,背井离乡就是他愿意的吗?他的信仰指给他一条明路,为了国家,为了黎民百姓,他不得不做。
漫长的夜还有许许多多,料想不到的事也有许许多多,尼布甲尼撒能做的,就是记住自己的初心。
时针一点点转动,看够了风景,尼布甲尼撒起身离开卧室,看到餐厅里桌子上摆着的几道家常菜。
土豆丝,西红柿鸡蛋,山药排骨汤。
这些都是那个女孩子爱吃的。
尼布甲尼撒好不容易学会了,时针转动到晚上八点钟,她怎么还不回来?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了熟悉的叽叽喳喳,只剩下宁静,尼布甲尼撒注视着,不禁有些孤寂与落寞。
回一趟家差点成了一场闹剧,折腾到晚上九点,林音身心疲惫,拖着没有精力的身体走在羊肠小路上。
身后响起宋缙云的声音,他追赶了几分钟,终于和她并肩一起。
林音看到他这张脸,显然有些不耐烦,转身道:“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跟着我做什么。”
对于林音的态度,他觉得很伤心,她真的误会他了。
林音继续往前走,宋缙云默默跟在身后。
十分钟,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宋缙云很想敞开心扉说说话,但他不知从何说起,又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得林音不高兴。
今天的事,确实是他冲动了,他明明知道林音不喜欢被安排,可他却令她间接被剥夺了决定权。
想想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为什么不再仔细想想。可若最后跟着林音去伊拉克的是几个毫不相干的人,她应该会更加难过吧。
宋缙云在想,怎么向她表明,自己真的和她一条船呢?
眼看着林音就要打车了,他连忙抓住机会,道:“当你说你对巴比伦有兴趣的时候,我真的非常高兴,你是第一个和我有相同爱好的人。人人都说我古板,学历史学成了老头子,因为我真的很热爱。”
宋缙云又道:“我觉得你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女孩子,与众不同又有自己的思想,我很钦佩你的勇敢。其实考古有什么不好呢,你透过那些遗留的文物,在脑海中遐想他们当年的种种,这种跨越时空的相通,令我觉得非常神圣。”
“我真的太迫不及待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林音,请你相信我,如果我真的和长辈们一样,我大可以早早就出入在你身边。”
“我也热爱四大文明古国,对消失的巴比伦充满了好奇,如果今天不是有你,我下个月便会自己去伊拉克寻找。”
“有我跟你一起同行,互相帮助,我相信我们的成果长辈们会刮目相看的,到时候我们就有权利主宰我们的一生。”
“你这么勇敢,连林爷爷都可以与之抗衡,还怕我跟着你吗?”
林音的脚步停了下来,前面就是路口了,他们即将分道扬镳各自打车。
宋缙云在原地站立,她的身子往前挪动一步,他见状连忙拉住她的手臂,难道这一番肺腑之言也没能走进她心里吗?
从来没有一刻,令他如此紧张。
月光透过树梢洒下,落在少年与少女身上,他们美丽的好像电视剧的男女主角。
林音垂眸,她的影子在月华之下被拉的好长,四周静谧,夏日的微风是及其难求的。
四下无人,只听得见林音轻轻叹了口气,她转身拿开了宋缙云拉着她的手。
宋缙云的眼眸亮亮的,他比月光还诚恳,真挚地看着她。
“我若有你一半的热爱,我也不会如此抵抗。这不是叛逆,就像你说的,我很勇敢。”
她笑了笑,眼底已是坦然。
“也许我们有缘吧,回去等我消息。”
说完,林音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
敞亮的月亮射下无数条光线,照得宋缙云的眼眸愈发澄亮,他愣了愣,随后咧嘴一笑。
林宋合璧,必然是强强联手。
宋缙云仿佛看见了未来,他畅游在历史的长河,她从中发现奥妙,就像两代的祖先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