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古肃正文明的结局，似乎有些唐突。
可若是联想到他们在走到那堪称孤注一掷的最后一步之前，所经历过的数千万年沉沦。
这似乎又不算什么了：
——对于一个科技至上的星际文明来说，终结是从他们的发展碰到天花板、陷入停滞的那一刻开始的。
而不是从最后的这孤注一掷的行动，被筹划出来的时候开始的。
后者，只不过是漫长戏剧的末尾，一个意义重大、但本身非常简单的休止符而已。
在写下那个句号之前，他们的故事就已经结束了。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成功了，有没有实现目的。
对于无法掌握那一套‘自杀式探索’的技术、且本身也对它没什么兴趣的苏老爷而言。
并不重要。
反正他也无从查证。
不如挥动奥卡姆的剃刀，把这种没有意义也没有价值的议题，给从脑海里剔除出去。
“我只是个守墓人而已，区区一个部门主管，还是副手，了解不到整个计划最完整的流程，”
阿兰又叹了一口气，
她自从在虚空里展露出本体、回忆起往事，说出自己过去那些经历之后，就格外忧郁，
“...但说实话，能够制作出这个系统，把这些过去的故事，还有我们的文明所创造过的成就，都给传承下来，我也很满足了。”
“您是一位见证者，我也只希望有人见证过这一切、知道他们的存在，那就可以了。”
“至于什么发扬光大、什么流芳百世...”
“他们都不在乎，我又何必想太多呢？”
话虽如此，她语气里还是有浓浓的怨气。
经历了数亿年的时光，也依然浓重不散。
很显然是冲着她口中的‘他们’，也就是曾经的族人们去的。
“...没必要，就像你说的那样，没事儿瞎惦记一群死人干啥。”
“再者说了，你就敢肯定他们一定嗝屁了？”
“人家指不定在什么异世界、多元宇宙之类的地方逍遥快活嘞。”
苏文一边哼哼唧唧地应付两句，一边寻思着，
回头得给这货安排多点任务。
省得她老是有功夫胡思乱想。
“确实，您所说的可能性也是很大的。”
阿兰微笑着说道。
...姑且算她现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是在微笑吧。
反正苏文现在也是‘没脸见人’的状态。
大家大哥别说二哥。
“与其惦记人家自己都不在乎的问题，倒不如研究研究他们抛弃的那些东西，”
“虽然你说，把自己变成这个传承系统之后，有很长时间都是无意识状态，”
“但是，自己文明起源星系的坐标，总不可能不记得吧？”
“回头把坐标回忆一下，拿去给本指挥官的好娘子们看看，”
苏文嘿嘿一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情，
两个仿佛透明玻璃棒子的‘手部结构’，互相搓了搓，
“咱们回头去接收一下他们的遗产，岂不美哉？”
——特么规模都快赶上一个超星系团的已开发星系啊！
就这种级别的永恒帝国，
它但凡不是每个星系都堆满巨构、每颗殖民球都产能拉满...苏文都瞧不起它。
多的也不说了。
估摸着就把远古肃正文明真正的遗产给接收之后。
光是这一票，苏文也就彻底财富自由了。
一整个可能是物质宇宙出现以来，领土规模最大、科技水平最高、综合实力最强的超级文明的完整领土和其中的所有遗产啊！
这拿到手之后，还用得着自己辛辛苦苦种田？
不过...
很显然还是有点难度的。
“这恐怕不会很容易，毕竟，在我们彻底离开之后，曾经为我们的文明服务的那无数自律智械，在失去了维护的同时，也失去了主人，”
阿兰一摊手，一副不粘锅的样子，
“它们失控之后，曾经给周边的星域造成过很大麻烦，以至于好几个超星团都差点被血洗了——您以为，‘智械天灾’这个名头，是从哪来的呢？”
“‘肃正协议’虽然被镇压下去了，但它们在我们的起源星系里，估计还有遗毒，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
“好吧，那看来得从长计议了。”
“虽然现在我本身也差不多实现财富自由了，但是...领土和资源这种东西有谁会嫌多呢？”
苏文挠了挠头，并不认为这是个很糟的消息。
依然觉得这一次飞升，真是给他捞爽了。
不仅成功再进一步，成为物质宇宙中绝无仅有的、同时具备多种顶级特性的虚空生物，
还捞到了解锁终极大门的钥匙，有望接收另一笔巨额遗产。
可以说赚得批爆。
“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也是希望老婆们不用没日没夜干活、只需要没羞没臊地享受生活就好的。”
“咱也不是开玩笑，论模范老公这一块我肯定是轻松拿捏了...”
他正因为心情大好，在这里和自己的系统满口胡诌呢，
忽然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顿了一下子。
调转了视野，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漆黑空寂，本应毫无一物的虚空之中，忽然有一个非常庞大的物体缓缓浮现。
“看起来，今天的客人有点多啊...”
苏文眯起眼睛，缓缓说道。
..
虚空之中的黑暗，不是‘看不见光’的那种昏暗。
而是空无一物，没有丝毫的色彩。
整个世界就像是缺了一大块、被人给拿掉了背景图层一般。
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
即使是苏文已经获得了虚空生物的特性，具备了绝无仅有的空间维度化身能力。
也很难描述这种反常识的现象。
毕竟。
在他所接受过的知识体系里，可不包含这方面的内容。
‘视界光锥’之外、‘可观测宇宙’之外，
理论上来说就应该是绝对的‘空’、绝对的‘无’才是。
宇宙大爆炸自原始奇点开始，一切存在都在向外扩散，这团扩散了数百亿年的宇宙，终究是存在边界的。
为什么要叫‘可观测宇宙’，就是因为在这一切自然形成的质与能之中，光是跑得最快的。
哪怕空间维度与时间维度的扩张，都要紧随其后，更不用说其他物质和能量了。
它的扩张边界，基本上就等同于物质宇宙的边界。
...在这一切之外，本应空无一物。
然而，现在苏文知道。
没有被可观测宇宙扩张到的空无之地里，虚空本身，也是一种存在形式。
纯粹的虚空，通常情况下不会在物质宇宙内出现。
如果说后者的边界，还可以通过创世至今的时间、以及质能与时空扩散的速度，相对地推导出来。
那么...只怕没有人能够知道，这世界之外的空无之地，有没有边界，又究竟有多远。
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任何活物能够在这里活动的。
苏文在完成第五道飞升、从宇宙晶体之中获得了将自身化为空间维度的能力之后，这才能够在这样一个堪称恶劣到极点的地方存活...
——没有空间，没有时间，甚至没有任何基本力与规律的地方，怎么可能存在物质与能量？
后者无论结构再怎么繁复，也是需要基础的。
就像是在蓝星上起房子，首先就得打地基。
没有人能够在天上凭空放一块砖头、而让它不会坠落，这又不是mc的世界。
时空、规律、常数，这就仿佛是物质与能量、以及基本力的地基。
苏文能免于此例，那是因为现在的他，本身就是‘空间’。
从这一点上来说，叫他‘虚空生物’，又或者‘宇宙生物\/世界生物’，其实没多大差。
这个‘透明类人物体’状态下的他，本身就已经成为了仿佛宇宙空间一般、能够承载更高级维度的基石。
以至于系统都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托他存在。
可眼前的这不速之客...
它们就和苏文不一样了：
它们是开着船来的。
——一艘巨大的，仿佛规则多面体一般的，漆黑无光的巨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