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登绝对想不到的，是他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莽卡小镇的旧址基本上已经废弃，但并不是无人区，时不时还是会有人过来看一眼的。
特别是一条供电线路出了问题，两个节点间的输出和输入电量出现明显的差距的时候，电力部门是不可能一无所知的！
所以，最先发现异常的，不是勐连警方，也不是边防部队，而是勐连电力公司！
他们在发现异常之后果断向输电线路沿线派出了一个电路巡检组，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有人开了外挂，偷搭了路过莽卡废址的工业架空输电线！
事出反常必有妖！
所以情况反映到电力公司之后，公司果断地报了警！
最先开始调查的，毫不意外就是莽卡派出所！
而派出所里参与出警的新警凤国昌，刚好是冷焱的警校师兄，禁毒专业的，还高冷焱一届！说是新警，其实也是参加工作近两年、已经正式授了衔的了。
当派出所和电力公司的联合调查组沿着偷电的线路顺藤摸瓜摸到镇医院旧址附近的时候，他立马就闻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金属气味！
那是甲基苯丙胺特有的气味！
凤国昌是第一次在学校以外的地方闻到这种气味，所以他立即告诉了自己的师傅耿尚志。
耿尚志是个四十多岁的老警察，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已经干了半辈子公安了，论工作经验整个莽卡派出所无人能及！
但因为学历的问题，这半辈子都交代在了莽卡镇，却只是精于管片，连进县局机关都没啥希望。
“你确定这医院里有问题？还是涉及那东西？”耿尚志脸色凝重地问凤国昌。
“师傅，我好歹也是禁毒专业科班出身的，那种气味，已经刻在我骨子里了，不会错！而且，那东西的制作不难，排污不多，只是有些费电，咱们要不搞他一家伙？”凤国昌跃跃欲试地说。
“拉倒吧！你第一天上班？这种作坊人能少了？搞不好咱全所倾巢出动都得全交代在这儿！赶紧往上报！”老耿看着凤国昌眼里的小火苗在不停地往外冒，立马浇了盆冷水。
莽卡派出所不大，正式民警只有个位数，辖区却不小，要管辖整个莽卡镇，万一这废弃医院里真有个制毒工厂，他们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自然是兜不住这样的事的。
年轻小伙有干劲是好事，想进步也很正常，但一有情况就想往前冲是绝对不行的！
“嗨！师傅，我知道那东西的制作流程和工艺，用不了几个人的，只要原料足，一个人一套设备都能生产，一天一公斤不要太简单！”凤国昌还想冲一下。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傅！我问你，你在哪里见过一个人的制毒作坊？你问问电力公司的兄弟，他们被偷了多少电？是一套机器能消耗的么？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有啥装备？！”
耿尚志有点生气，这小犊子，有点跳啊！
“可这机会难得啊！您老人家都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镇上蹉跎了半辈子了，不趁这个机会把这个毒窝端了，是想在这地方蹲到退休么？”
凤国昌还是不想放弃冲一下的机会。
“你他妈扯淡呢！就我们两个烧火棍都没一根的警察，去端一个啥都不知道的毒窝？你就那么想当烈士？”
耿尚志感觉自己的血压有点压不住了。
“这不还有俩兄弟么？”凤国昌指了指电力公司的两个线路巡检员。
“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现在，马上撤！人家是老百姓，有义务配合警方执行任务，但没有义务陪你送死！我俩是警察，真死在这了八成是烈士，他们呢？人家只是电力公司聘的临时工，一个月就那么千儿八百的工资，你有什么资格让人家陪你一起去作死？”
耿尚志是真怒了！
他知道凤国昌的底细，外地人，省警官学院侦查系禁毒专业毕业，成绩还行，结果入警后被发配到边境小镇的派出所里，那种落差……确实很大，所以他理解凤国昌的心情。
于是，他怒气冲冲地直接上手揪着凤国昌的耳朵招呼着电力公司的人离开了废弃医院，但没走太远，也就约莫百米的距离。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上报县局，然后远远地盯住那个废医院，等待县局来人支援！别特么热血上头！万一这里面藏着一窝人，搞不好县局禁毒大队来都要背时！”
电力公司的人离开后，耿尚志咬牙切齿地说。
“有情况了！”
凤国昌突然出声，然后拉着耿尚志蹲下。
“嗯？！”
耿尚志没反应过来，但还是立马闭了嘴，转头看向废弃医院。
只见五个肤色有些黝黑的年轻小伙簇拥着一名三十出头的光头小胖出现在视线里，隐隐将他护在中间！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六个人都带着家伙！
三个人手里拿着撸子，三个人背着阿卡，当然，也有可能是五六冲！
凤国昌的视力很好，看清了一切！
所以他顿时两腿发软，汗如雨下！
“谢谢师傅救命之恩！”
凤国昌说这句话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明明是大夏天，却只觉得脊背发凉！
他明白，如果刚才不是耿尚志拉住他，及时把他拖走，那现在他们这一行人都会毫无准备地暴露在医院里出来的这六个家伙面前！
穿着电力公司工作服的两个巡检员会不会死不知道，但穿着警服的师徒二人八成会被对方打成漏勺！
两人悄咪咪地缩到路边灌木丛中，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六个人，目送着他们在医院附近转了一圈，然后回到小楼，又消失在视线里！
大案！绝对是大案！
师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熊熊烈火！
耿尚志立即给所长打了电话，把两人刚刚看到的情况简短而详细地作了汇报！
一听到镇子的旧址上出现了制毒工厂，对方还是武装分子，起码有六个人六条枪，莽卡派出所的所长当即就坐不住了！
多少年了？
自从莽卡镇整体动迁，搬到离边境更远的新址之后，辖区就没再遇到过制毒的！
掐指一算，差不多五年了啊！
贩毒的都没遇上一个，更别说制毒的！
吸毒的倒是时不时还会抓到一两个。
为啥？边防派出所那帮武警太生猛了！五年时间硬是没漏过一个毒贩到他们派出所手上！
这五年时间，边防派出所的退伍战士没谁不是带着至少一个三等功走的！
当然，所长兴奋归兴奋，他是不可能像凤国昌那样热血上头的！
一想到自己手底下个位数的弟兄和三支小砸炮（六四式）心里就拔凉拔凉的！
边防那边兵强马壮的一个中队都未必敢动的场子，公安这边的小猫两三只就真只能靠边站了！
交待耿尚志师徒注意安全，盯好现场并有情况随时汇报之后，所长立马把情况上报给了县局！
县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高野一听汇报，果断跟局长刘杰辉碰头达成共识：这泼天的富贵来得太猛，他们勐连县局接不住！
如果耿尚志师徒俩看到的六个人就是制毒工厂的全部，如果这六个人手里拿着的都是撸子，他们还敢集合刑侦大队和禁毒大队一起上，去拼一下！
问题是出现了突击步枪，那特么是大杀器！
就算拉上边防派出所的那支武警边防中队，再加上一个武警内卫中队都得小心翼翼！
明面上那栋小破楼里出来了六个人，拿着三长三短六支枪，天知道这是不是全部？
万一那只是一个小组呢？
警察执行抓捕任务，起码也得要三比一的数量优势！
如果行动中出现人员伤亡，指挥员是要负责任的！
伤亡的是犯罪嫌疑人还好办，反正都已经是武装悍匪了，情况汇报写得危急点也就过去了。
伤亡的要是警方的人，那不用上级追究责任的，但凡有点良心的指挥员就会被内疚悔恨折磨半辈子！
扯远了。
“师傅，你说刚才那六个人是不是他们的全部人？”
在废弃医院外小路边灌木丛里，凤国昌嘀嘀咕咕。
“不可能。刚才我们四个人的动静不大，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被我们惊动后出来的，倒有点像是例行巡视。例行巡视都能出来这么多人和枪，鬼晓得他们会有多少个人多少条枪？”耿尚志随口一说。
“师傅，要不咱们诈他们一下？”凤国昌眼里的亮光就没减弱过。
“你想干啥？！”耿尚志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们的电是偷的，咱们只要去把搭火的线头挑了，他们就没电了，搞不好就会全跑出来！”凤国昌跃跃欲试道。
“就你他妈能！你想死别拉着我！老子还想多活两年呢！咱俩现在的任务是盯好那栋楼，注意他们的动向！他们偷电搭火的线头离小楼太近了，你挑了线头，跑不出五十米人家就会出来！几支枪对着你一突突，老子给你收尸都难！”
耿尚志恨不得给凤国昌几十巴掌。
这徒弟，带了两年多了，一直用着都挺顺手的，今天这是咋了？
从闻到疑似甲基苯丙胺的气味开始，这货就像是开启了某个开关，老想往废弃医院那栋住院小楼冲，按都按不住！
都特么已经看到对方六个枪手了！
都特么已经知道自己两人手无寸铁了！
还想去碰人家！
这他妈是哪来的愣头青？！
“我这不是想弄点动静，引蛇出洞摸摸他们的底么！”
凤国昌讪讪地说。
“急不在这一时三刻！你给老子乖乖蹲起！引蛇出洞，就怕引出大蟒来！至少等所里的支援到位，我们的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时候再等领导指令作下一步行动！”
耿尚志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几句话。
“难怪你干了半辈子警察，都二级警督了，还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管片！”凤国昌小声嘟囔着。
“我尼玛！”
耿尚志炸了，对着凤国昌的后脑勺就是两巴掌。
“哎哟！师傅息怒！唔……”
凤国昌刚叫出声，就被耿尚志按着脑袋趴到了灌木丛里啃草。
“别动，有情况！”
耿尚志压着声音对凤国昌说，同时手上又加了点力道。
凤国昌闻言立即放弃了挣扎，乖乖地一动不动，任由师傅把脑袋按在灌木下的草丛里。
继续啃草。
是真的啃草。
耿尚志当然不是公报私仇。
因为小楼里确实有动静了。
这一回，出来了两个人。
两个二十五六岁，披着青色短褂的长发青年男子，目测都没有带枪。
两人走到耿尚志看不到的院子角落，随即院内就响起了摩托车的引擎声！
耿尚志看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表，下午四点四十九分。
摩托车从医院里驶出，路过两人藏身的灌木丛，然后渐渐远去。
“艹，天天都是我们去买饭，真难伺候……”
隐约间，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入耿尚志和凤国昌的耳中，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金元宝砸到脚了有木有？！
待到摩托车消失在视线里，耿尚志才想起来自己手底下按着的那颗毛茸茸的脑壳，于是赶紧松了手，顺手掏出手机，给所长打电话汇报情况。
“呸呸呸呸……师傅，你跟我是啥仇啥怨，要让我啃一肚子草？”凤国昌边吐着嘴里的草叶，边用一种极其幽怨的眼神看着耿尚志。
“你丫闭嘴！”耿尚志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又赶紧对着手机那头告饶。
“据我这边掌握的情况，那两个男的应该是到镇上去买饭去了，人和车的特征就是我汇报的，嗯……两个穿青色褂子的长头发伙子，红色半旧五羊摩托车……对……往镇上去了……是的……摩托车没牌照……好的……我两个就继续在这边树丛里蹲守……没事没事……我两个等得呢……嗯嗯……好呢好呢……”
这是在跟所长汇报情况，同时接受所长的下一步行动指令。
凤国昌就在师傅身边，所以他能清晰地听到所长给师傅的指令是继续蹲守，等待支援。
这很正常。
但问题是，所长明明问过师傅身体扛不扛得住、肚子饿不饿、支援可能会来得很晚的呀！
自己这个畏畏缩缩的师傅，竟然都没问一下自己的意见，就大包大揽地答应了所长固守待援的指令！！！
心塞！！
“师傅，你四十好几的老汉子不知道饿很正常，我这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可是快要饿瘪了……”凤国昌小声抗议道。
“闷着！不想死就别动别吱声！”
耿尚志差点又兜头给凤国昌一巴掌。
凤国昌欲哭无泪：警队新手无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