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双眼紧闭，依旧有眼泪从眼角滑落，沾湿面颊，她睁眼，却满眼都是唐影的模样。
那个叼着竹叶，倚靠门框的寡言青年是真的再不会回来了。
房间里再不会悄悄多出一锭一锭银子，或者珍贵灵药了。
“叩，叩，叩”房门轻轻叩响，虞景钰站在门口：“阿蛮，我让人寻回了阿影的尸身，已经缝合好。你可要看看，道别？”
“好。”阿蛮擦干眼泪，起身换了深色衣衫，随着阿影的融合，尸毒与额间灵纹形成了新的灵纹，符咒丝带也落在了床上。
她将丝带拾起，绑在手腕，轻轻抚摸，仿佛只要丝带还在，阿影就没有消散。
唐影的尸体放在右侧走廊，一条白布盖着。
阿蛮一步一步走近，揭开白布，看见脖间有一条明显缝合的痕迹。指尖聚灵，缓缓在脖间抹过，缝合痕迹消失：“呼～好好葬了吧！”
她眼睛红肿，深深呼了口气，手指在袖下轻轻抚摸丝带，想说句“一路好走”都没有谁来认领，就这样吧！
虞景钰招了招手，两名侍卫将尸体抬走：“让人选处好地安埋。”
侍卫应声后从后门避着人，离开。
“可好些了？族人之事可要继续查？或者，交给我来。”虞景钰再次提及，如果可以，他倒是真的希望阿蛮就此退开，不再冒险。
阿蛮轻轻摇头：“不念过往，不惧将来。之前是我太仁慈了，放心，我会护好自己。”
虞景钰点点头，看着阿蛮站起来行动自如，他心底是高兴的，人灵显然比蛊灵强多了。
若不是条线太苛刻，他很愿意将死囚都抽个干净，不够的话，一城一州……总有够的时候。
“宅院烧了，屋里没有一具尸体，他们逃走了。”虞景钰将情况直接告诉阿蛮，想着借此转移她注意。
人忙起来，就没有时间悲伤难过，时间再久一些，那些悲伤难过也就渐渐淡了。
阿蛮点头：“善蛊者死于蛊。她们交给我处理。”
“好，我这边有什么线索，会及时告诉你。”虞景钰并未阻拦，眼下虞王生辰在即，院中人是北陌富商带来献礼的，未必轻易离开。
阿蛮伸手在空中一鞠，一把树叶落在掌心，闭眼聚灵附在落叶上，一段祈文后，默念蚩凤瑶名字，随即掷出。
树叶飘飘扬扬，形成卦象，又掐指为算：“七日内，北城中。”
虞景钰皱眉抓住阿蛮手腕儿：“说过不随意使用巫术的，占卜也算。”
阿蛮面色有些冷淡，拂开了虞景钰的手：“阿影融入我魂体触动了降神的契约令，再次召唤了神兽玄武，已经签订契约，这些小术法不会让我难受。”
“以后有神兽护着，挺好！”虞景钰放心了很多，同死双生即将按照自己的需求培养好。
有神兽庇佑，免了自己去绑她，让她不喜自己。
洛北为王宫，东文南武，西瓦舍杂院，五更天还在西南商贾院中，点卯后就已经入宫，可见其后必有手眼通天之人。
阿蛮径直往门外走，被虞景钰拦下：“现在才巳时过半，就算要做什么也不合适！”
阿蛮伸手去摸虞景钰额头：“没病啊，你在紧张什么？三番两次的阻拦我。”
虞景钰指尖在额头摸了两下，笑得有些尴尬：“你现在太过冷静，冷静得让我担心。哪怕你哭一场，发泄发泄，也比过度冷静强。”
“阿银，我不是小姑娘。这事到此已经无法改变，我只是让他们付出代价，而不是拼命！我的命贵着呢！”阿蛮拉开虞景钰的手，她需要去黑市一趟，阿影的记忆里，凌云在苗铺。
虞景钰点头放手，但跟随的意思很明显。
阿蛮让他换了身衣服后，简单易容后，两人一同从密室暗道离开。
白天的黑市里，不少铺子也在正常营业，只是贩卖的东西和夜里不同，还有不少淘货地摊。
两人一身江湖打扮，笠帽遮脸，前后脚到苗铺前。
苗铺开着门，却是无人营生。
“咚——咚咚——咚咚——咚——”长短不一的敲击声后，一声清冽男声从楼上传来：“跌打损伤在左边，蜜饯果脯往右走！客官何事？”
“我买千足，蛇胆，半钩夭。”阿蛮踏入苗铺果脯的一间。
苗田闻言从二楼跑下来：“大巫，你醒了！太好了！阿影，阿影昨夜被人抓了。凤黎长老要立刻去救，我们按不住。”
阿蛮点头，径直上了二楼，明显听得见压低的争执声，推门入眼就是凤瑶坐着凳子，上半身被捆在柱子上：“阿影，死了。”
本来还在争执的凤黎瞬间哑口，半天才哆哆嗦嗦的问道：“你…你说……谁……死了？”
“唐影，彻彻底底死了。阿银在他们院中寻到了尸体，我亲自检查后，让人下葬的。你要去墓地祭拜吗？城郊半山，回望梁州。”阿蛮极慢，极慢地说着，也是又一次的提醒自己，他不在了。
“怎么可能？星影呢？你让她出来！只要星影还在，唐影就算活着啊！”凤黎猛地挣扎，柱子都在颤动。
阿蛮取下了笠帽，除了额间灵纹，没有一点藤蔓的痕迹：“现在够清楚了吗？”
凤瑶眼睛瞪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
阿蛮转头看向阿依兰：“凌云呢？”
“他死了！为了你，为了半部《长生诀》，可你现在却还想着需要治疗的病患！真真是好医师！”凤黎恨恨得看着阿蛮。
为什么好像什么都在她眼底落不下痕迹，就仿佛没有感情，高高在上的仙子，抑或是怪物！
对任何人都悲悯，却从不伸手帮助，任由大家沿着生命轨迹痛苦挣扎。
阿蛮微顿，眼底敛着幽光，顿了顿，再次问道：“凌云在哪里？”
凤黎挣扎得更加激烈，为唐影不平，嘴唇一动，就被虞景钰点了哑穴。
虞景钰去了笠帽，冷冷地看着凤黎，若非顾念阿蛮，她现在已经身首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