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五官立体的女士走来，黄褐色长发干净利落地盘在脑后，腰背挺直，不卑不亢，隐隐还带有一丝倨傲：“请问两位的预算有多少？”
虞松雨皱眉看向钱玥，而后者也是微微蹙眉，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却还是装作没听懂，问：“不好意思，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阿黛尔，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我们店的定位是高端小众品牌店，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待的。”
胸牌上写着这位女士的名字和职位，是这家店的店长，她用流利且正宗的法语在跟接待虞松雨两人的导购说：“里面坐着的那几位才是你的顾客，把她们服务好了，你今年的业绩才能完成，懂吗？”
“至于这两位……”店长斜瞥她们，扯出假笑，“小朋友，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请出去。”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能进你们家店？”
很凑巧，虞松雨小学上的正是国际学校，同学来自世界各地，老师上课全程英语教学，所以她不仅英语口语出众，法语俄语还有一些小众语种也略懂。
“一身名牌的有钱人？政府高官？还是地位显赫的上流人士？”
虞松雨了解奢侈品店里的有些店员高高在上，以前都是许以欣帮她买衣服，或者陪书艺彤一起逛的时候，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店长语气里听不出错，可嘴角和面部表情明晃晃挂着轻视，即使虞松雨再怎么内向社恐，被人这么对待，当下就冷静反驳。
“我是年纪不大，但不代表没有这个消费能力。”发音标准，表情平淡，恰当露出一点同样的蔑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店总部到年底会参考员工评价来决定下一年度的店长人选，你今年收到投诉了吗？新年之前我再投诉一次，会不会影响你的年底考核？”
这家店在国内有二十多家分店，每个店的店长都从法国总部选出，很注重口碑和服务态度。
听她这么说，最先接待的那位导购有些慌，弯下腰准备道歉，被店长伸手拦住，重新换回国语，仍旧是一副轻蔑口吻：“高级会员才能发出服务改进意见，你想耍威风也要查清楚再放大话。”
“我丢，你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钱玥一直被虞松雨压住手腕没轻易冲动，刚把火气憋下去，“名牌店了不起啊？开在国内还说洋语，真是山羊放了绵羊屁，既洋气又骚气！”
单人沙发上坐着的几个女人低头嗤笑，仿佛在看一场精彩绝伦的戏。
“我会投诉你的。”
逛街的好心情消失殆尽，虞松雨不想再纠缠下去，拿手机找出会员码让她看，然后牵起钱玥转身就走。
店门推开的瞬间，刚才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紧接着响起虞松雨暗含气愤的声音，“对，海城郊区扬锦路店，我要投诉。”
店长猛然变了脸色，大步迈开就要去追，恰好一对中年夫妻推门进来，三人差点撞到一起。
女人开口就是训斥，店长低声道歉，再出门时已经就见虞松雨两人已经走到马路对面，红灯亮起，阻止了她的脚步，也阻止了她晋升的机会。
“你真有那店里的会员卡！”钱玥很是震惊。
他们班里也有一个同学家里很有钱，钱玥听她说起过那店里的物价，一件短袖都赶上她两个月的饭钱了。
她知道虞松雨有钱，但还是忍不住咂嘴，然后把那店长骂了一通，又问：“要不换家店买吧，就刚才我看中的那个，感觉你穿也很合适。”
虞松雨心中愠怒还未平复，重重点头，回去买了那件珍珠扣针织上衣，还有条直筒深蓝烟管裤。
回家路上钱玥还在说她们维权的事，嘬了口奶茶说：“投诉也没不见得有什么用。之前我跟同学去商场专柜买口红，那里的柜姐一个比一个傲，投诉都不怕。”
“不一样的。”
奶茶甜腻，虞松雨要的热果茶，一口下去心情好不少，“这家店的广告词是‘舒适优雅兼顾’，特别注重服务质量，要是因为态度问题被投诉，后果会很严重。”
还是之前许以欣告诉她的，但是具体是什么后果，她没记住。
“活该。”钱玥轻嗤一声，手里包装袋打着圈甩，说话声不停，“你最近都在家干嘛？也不见你给我发微信聊天。”
虞松雨蓦然看她一眼，咬着吸管，升起一阵古怪心虚来，“就…接着上课，和司献一起……”
“不是吧！”钱玥惊叹。
虞松雨心肝打颤，都不敢看她眼睛，嗫嚅着说：“你别误会，我们——”
“他要考物理竞赛，寒假继续学习很正常。但你是为什么这么拼？”
钱玥打断她的话，显然跟她没在一个话题上，不解问：“嗯？你刚才说什么？”
“有个远大理想，想体验一下物理满分的感觉。”虞松雨收紧手指，掌心传来温热触感，她放慢脚步，紧张到抿唇，“我知道你喜欢司献，你放心，我会跟他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
钱玥听她说这话就知道她又想歪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我是喜欢他，但不代表别人不可以喜欢他，哪怕那个人是我的朋友。”
虞松雨错愕，嘴唇微张。
什么意思？她看出来自己也喜欢司献了？这么明显吗？她这是要跟自己拿到明面上说清楚吗？
“你什么表情？”钱玥松开她的手，戏很好的往后退几步，很严肃地问：“你真的也喜欢他？”
像是被定格在原地，虞松雨手指狠狠一抖，身体变得僵硬，慢吞吞却满含愧疚，“对不起……”
钱玥没说话也没动作，寒风吹乱两人披散着的发丝，沉默在蔓延。
片刻后钱玥爆发出癫狂大笑，勾着虞松雨的肩膀，险些笑得站不住，“我逗你的！”
虞松雨：“……？？”
她有点懵，什么情况？受刺激精神失常了。
“咳咳，严肃。”钱玥平复下来，继续挽着人手臂往前走，低声说起来，“其实我不喜欢司献。”
虞松雨：“啊？”
“字面意思。我没喜欢过他，真的，就是觉得他挺帅的。”
钱玥耸肩，换上意味深长的表情，“之前跟他表白是有原因的，总之，我不喜欢他，以前现在将来都不会。”
安眠药吃多了会影响智力，但自己已经戒掉好久了，怎么脑子转得越来越慢？
虞松雨唇抿更甚，绕不过弯儿。
“你和司献挺配的，什么时候在一起？”
钱玥不打算解释原因是什么，笑着打岔：“你还没告诉他？用不用我帮你保密，我嘴巴很严的哦。”
不管是因为什么，虞松雨觉得都不重要，只要别有两个朋友因为喜欢同一个男生而闹掰的狗血事件发生就行。
她配合着点头，露出轻松地笑：“嗯，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