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已经进了花园小区大门，送到单元楼下，司献回过神，笑问：“你自己上去害不害怕？”
“习——”虞松雨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半截话被生生止住，她转了口风，说：“没关系，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行……那我走了…？”
“嗯，谢谢你送我回来，注意安全，再见。”
目送司献的身影越来越远，虞松雨松了口气，转身快步上楼。
一打开门，房间里黑漆漆一片。
她没开灯，借着从阳台映射进来的微弱光芒给鱼喂了鱼食，凭感觉倒的，不知道有多少。
虞松雨用指尖点了点玻璃缸身，隐约看见小鱼游得欢快，无声咧嘴一笑，回房间写卷子。
晚上八点半方淑华回来的时候，她刚好做完一张数学试卷，正看着手机发呆。
方淑华敲了敲门，说：“太晚了，早点睡。”
隔着扇门，她一边打开备忘录一边回：“好，奶奶晚安。”
虞松雨没有写日记的习惯，有时候兴起，也会胡乱记录几行。
屏幕亮了会儿，她开始打字。
没有日期和天气，没规没矩的胡乱记一通，说是随笔或许更贴切。
她写道：雨天，西瓜汁和薰衣草香味。
很简短，很隐晦，要是不小心被人看到也没关系，因为可能某一天自己偶然想起来，也要细细回忆半天。
窗外繁星如织，有人早已安睡，而有的人，则一直对着少女柔软且馨香的衣物怔神。
司献看着眼前潮湿的衣服出神好久，不是他变态，是他在思索该不该洗。
虞松雨刚才回去的时候忘记拿换下来的衣服，此刻它们正躺在司献家的洗衣盆里。
洗？
不行不行！
他们俩的关系好像还没有这么亲近，要是松雨误会怎么办？
不洗？
也不行。
天这么热，放一晚上该有味儿了。
“你在那干什么？”
司国兴起来喝水，被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儿子吓了一大跳，骂骂咧咧走过去。
“你小子别不是又梦游了，一天天的睡个觉也得让我操心。”
“没干嘛！”
司献心虚，声音提高不止一个度，欲盖弥彰地关上厕所门。
“……”
司国兴彻底醒困，想开门看看便宜儿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却发现门从里面被反锁，当即气的又飙句脏话。
司献充耳不闻，坐在小马扎上揉搓起衣服。
只是那脸越洗越红，渐渐的，卫生间里传出背诵化学方程式的声音。
其实睡到半夜虞松雨反应过来，强撑着睁开眼瞥了下搭在木椅上的宽大休闲装，捂住脸，翻个身接着睡。
第二天天还不亮，被闹钟吵醒的虞松雨轻手轻脚进了卫生间，先洗把脸醒困，然后找盆接水洗衣服。
一边洗还一边想：是得找个机会问问苏医生，新开的药是不是真的会影响智力和记性？
天气晴朗，半天左右单薄的两件衣服就能晒干。
方淑华去阳台给花浇水的时候看见那不同寻常的深色衣物，眯了眯眸，还没等有下一步动作，就听见虞松雨哒哒哒跑来。
“昨天下雨，我帮司献收东西的时候被雨淋湿了，怕感冒才借了他的衣服穿。”
她局促站着，露在拖鞋外面莹白小巧的脚趾动了动。
方淑华蹲下身摆弄干枯的枝叶，语气没什么起伏的问：“你的衣服呢？”
“忘记拿了。”虞松雨小声回答，有些底气不足。
方淑华闻言淡然看她，叮嘱了一些女孩子要注意保护自己的隐私之类的话。
午睡一个小时起来，继续起来上那令人发懵又头秃的数学课。
电脑屏幕里，带着黑框眼镜的女教师就几个常见且变化多端的题型举例，一连出了好几道例题，留出时间让虞松雨解答。
三十分钟做题时间，她几乎是掐着点做完，捏着僵硬酸疼的肩颈，坐正身体听讲。
“还是不能熟练运用解题思路。”
女老师拿着电容笔在平板上写写画画，板着张脸，毫不留情地说：“书上的公式你是生搬硬套，一点也不知道变通。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种类型的题可以用代入法求函数解析式？”
“高一的知识点上了高二你还是没懂，这是一次函数啊，你清醒一点。”
虞松雨不敢反驳，默默翻开错题本。
“这题错的更是离谱，我都怀疑你根本就没读题。”
女老师摘掉眼睛捏眼角，叹了口气：“数学和英语都是我教的，学生倒是像换了个人，你是让我既骄傲又挫败。”
考虑到面前的学生有些特殊，女老师适时刹车，留了张强化练习卷后就下课。
虞松雨已经有些累了。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是特别聪明的人，比之天赋，她还是更喜欢形容自己为努力型。
数学和物理都是她的短板，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止步于半山腰，八九十的分数，很难再动一动。
楼下吵吵嚷嚷的说话声格外清晰，似乎是一群小孩子在玩纸牌，一次比一次喊的声大。
心头无名的烦躁涌上来，她丢下笔，趴在桌面上发呆。
当初文理分科时她犹豫好久，眼看着班级里一半的同学都选了理，书艺彤也是看都不看一眼就填好了表格，很快只剩她自己还没交。
班主任找她去办公室谈话，拿着前几次考试的成绩单作为参考，很直白的说她选文科会走的轻松一些。
她还是没填，然后那天晚上虞朔帮她决定了人生。
那天爸爸难得回家，助理许阿姨也和他一起回来，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很是亲切慈爱的给她夹。
虞朔沉着脸吃自己的，忽然想到什么，才说一句：“该分科了吧。”
虞松雨适时拿出那张分科表递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他简洁明了的说：“选理。”
只有两个字，没有解释，甚至都没有看那张表格一眼。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许以欣抿了抿艳红饱满的双唇，想开口却顾忌什么似的，看看虞朔的神情，最终选择沉默。
“可是今天我们老师跟我说，说文科比较适合我……”虞松雨手指捏着校服衣角，始终不敢抬头。
她怕的不成样子，但虞朔只是极淡的掠她一眼。头顶灯光照到镜片上，反射出冷淡暗光，越发显得他不近人情。
“随你。”
他放下筷子，看着面前这个怯怯懦懦的女儿，眸中快速划过一抹不耐烦，再没了胃口，起身上楼。
虞松雨眼眶里立即漾起水雾，她低头吃饭，接纳了爸爸无声的怒火。
第二天到校后虞松雨先去了办公室，把那张拖很久的分科表交上去。
班主任有些诧异，尽量放松声音询问：“能告诉老师你为什么要选理科吗？”
她没说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微微弯了下腰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