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不能想些办法，让娘娘早些生产，少遭些罪？”
见那几个稳婆跟鹌鹑似的战战兢兢，萧筱有些不忍，拉了拉李治的衣袖，“好了，九郎吓唬她们作甚？生孩子的事，每个人都不一样。”
这时，祁红端了些膳食进来。
“娘娘，膳房刚做的金汤鸡丝面和燕窝粥，还有些小点心，您现在吃吗？”
“拿过来，我正好饿了。”
看她还有食欲，李治一直焦躁的心被抚平了些许。
“还想吃什么？让膳房一并做了来。”
“做些好克化、清淡的膳食来，正好九郎也陪我吃一些吧。”
知道他担心，又怕他等会不好好吃饭，萧筱才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好。”
李治其实吃不下，但为了让她多吃点，生的时候有力气，便也答应了。
两人一起用了膳，萧筱咽下最后一口燕窝粥，突然肚子阵阵发紧，一波猛烈的阵痛袭来，忍不住痛呼了一声：
“呀！”
“怎么了？”
李治立刻丢了碗，过来扶住她。
“太医呢？进来！”
等在外间的太医令进来把了把脉，有些惊讶：“娘娘这是马上要生了？稳婆快来检查一下，臣去开副催产的汤药。”
说着急急出去了。
稳婆们也是没想到：“这么快？”
她们掀开萧筱的裙子查看，惊道：“一般妇人宫口开全总得几个时辰，娘娘这是急产啊！”
萧筱也是哭笑不得，这孩子不是个慢性子吗？这会儿急着出来了？
急的，还有外头这个孩子爹。
“什么是急产，宸妃会不会有危险？”
他黑脸黑口地杵在这，稳婆都束手束脚，萧筱耐着性子哄他：
“没事，是我快生了，九郎先出去等我。”
见他还在犹豫不决，萧筱又是疼又是急，耐心告罄，吼了一句：
“我生孩子呢，你别在这添乱！齐秉义！带陛下出去！”
齐秉义忙在外头答应一声，半扶半劝地才把李治带走了。
稳婆们都叹为观止：连陛下都敢吼，宸妃娘娘威武！
“好了，本宫知道诸位都是经验丰富，便放手交给你们了。只要本宫顺利生产，人人都有赏！开始吧。”
萧筱咬牙说完这番话，又是一波阵痛，来得又急又快。
“啊！”
“娘娘注意气息，等会再用力，快，再拿个枕头来垫着。”
“开水好了没有？快端过来！”
……
产房内众人忙做一团，产房外，是李治急的团团转。
齐秉义缩在一旁，看他拉磨似的来回转悠。摸了摸出来就被踹了一脚的屁股，心里嘀咕：娘娘说的没错，陛下您又不能帮着生孩子，杵在里头不是添乱还能干嘛？
他腹诽之余，眼尖地发现角落有个小脑袋探头探脑。
定睛一看，“哎哟，这不是六皇子吗？您怎么过来拉？”
李治闻声转头，旭轮见被发现了，便磨磨蹭蹭地出来打招呼：“阿耶。”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齐秉义，去拿六皇子身边的奶娘宫人问罪！”
“阿耶不要，是我趁如厕的时候跑出来的，奶娘她们不知道。”
旭轮解释了一句，突然里头又传来萧筱的阵阵痛呼，他瑟缩了一下，随即就带了哭腔：
“阿娘她怎么了？”
李治忙蹲下身，搂住他小小的身体，拍抚着他的背。
“六郎别怕，阿娘是在生妹妹呢。”
热乎乎的小脑袋在他脖子边蹭了蹭，有声音瓮声瓮气地问：
“阿娘很疼是不是？她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李治站起身，把他抱在膝盖上，“六郎是听谁说的？”
“之前的奶娘说，阿娘生我的时候难产，特别辛苦，让我以后要孝敬阿娘。”
在这个讲究“孝道”的时代，奶娘的话其实没毛病，是在引导旭轮孝敬、亲近生母。
这样的“感恩式教育”，是在规训子女必须孝顺。
毕竟生养之恩大过天，有些父母甚至因此觉得，自己给了子女生命，就有权利掌控子女的人生。
李治默然半晌，才摸了摸他的头。
“是我和你阿娘决定把你带到这个世上的，这些年你给我们带来的快乐，远远胜过那些痛苦。所以六郎，你可以感恩阿娘的付出，但毋须自责，否则你阿娘看了会伤心的，她是那么爱你。”
接着，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加了一句：“当然，阿耶也一样。”
旭轮小脸微红，对突如其来的父爱也觉得有些别扭，可心里还是暖呵呵的。
“那旭轮就在这陪着阿耶，一起等阿娘生出小妹妹。”
“好，齐秉义，去拿件披风来。”
李治拿披风把旭轮裹了起来，父子俩一起坐在外面，等着新生命的降生。
有这么个白胖胖、肉嘟嘟的小子搂在怀里，李治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感觉踏实了些。
是啊，旭轮那次都有惊无险，这次一定会更顺利的。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秋风携着青草香吹来，云层散去，月朗星稀。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月亮刚升上来，就听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齐秉义连忙道喜：“陛下，生了！”
旭轮喜得从李治膝上跳下来，“阿娘生了？是妹妹吗？”
不一会，产房门打开，稳婆喜气洋洋地抱了红彤彤的襁褓出来，“恭喜陛下，娘娘生了个小公主，六斤八两重，母女平安。”
话说完，却见陛下一脸懵，稳婆心里泛起嘀咕：这是看生的公主，就不高兴了？
“真的是妹妹！快给我看看！”
旭轮在地上跳着脚地欢叫，这才把李治惊醒了。
“生了？是公主？宸妃呢？她还好吗？”
李治露出狂喜的神色，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稳婆这才明白：敢情刚才陛下是没反应过来。
她抿着笑又重复了一遍，“陛下，娘娘一切都好，母女平安。”
“太好了！所有人重重有赏！”
“谢陛下赏赐，恭贺陛下，恭贺娘娘！”
“来，快把公主给朕抱抱。”
李治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襁褓，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懒懒地睁了睁眼，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便忍不住地笑。
“像！真像！”
“阿耶，我也要看，妹妹像谁？”
李治便放低了身子，让旭轮也看了看，语气里满是炫耀和柔情：
“你看，她多像你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