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浣娘一怔，再看萧筱，却是气定神闲，毫无意外之色。
此时，隔壁的谈话还在进行。
“阿耶，儿子已经不是太子，对争权夺势毫无兴趣，只是想要一个真心喜爱的妻子。”
“她不过是谢家旁支，且父亲早亡，这些倒罢了。但此女心机深沉，一心想要攀附于你，决不可嫁入皇室。若你宁愿违抗君命也执意要她，那这梁王的封号和封地，便一并褫夺。听明白了吗？”
“阿耶……定要儿子做选择吗？”
“朕是你的阿耶，更是大唐的天子，一言九鼎！你好好想清楚，明日早朝朕就会颁旨，究竟是赐婚大喜还是褫夺封号，便看你自己的决定。”
随后，隔壁两道脚步声先后离开，谢浣娘才问：“娘娘带臣女过来，偷听陛下的谈话，究竟有何用意？”
萧筱盯着她，缓缓绽开微笑，“谢娘子也是当事人啊，本宫很好奇，不知梁王会如何选择呢？”
“梁王殿下情深义重，臣女自知配不上。娘娘此举，是想让臣女主动退出吧？”
“谢娘子怕是误会了，本宫还要谢谢你呢。”
萧筱抚了抚发鬓，那华丽的十二树花钗在灯光下金光灿灿。
“梁王是陛下长子，虽没了太子位，但陛下心怀歉疚，对他补偿甚多。如今谢娘子一来，梁王就失了圣宠，甚至连亲王之位都保不住，本宫觉得，你可真是大大的福星呢。”
“宸妃娘娘您……”
“好了，戏也看完了，本宫该回去了。”萧筱懒懒地站起身，临走还不忘讽刺：“谢娘子，祝你和梁王有情人终成眷属。”
“娘娘且慢，臣女有话要说。”
不想，谢浣娘忽然冲了过来，茉清赶紧拦了一把，她却直接跪了下来。
萧筱摆摆手，“何事？”
“娘娘也知，臣女和母亲如今寄居在光禄寺卿谢家，谢夫人萧氏，正是娘娘的亲妹妹。”
“那又如何？”
“谢老夫人心慈，上次宫宴带臣女进宫，也只是为了能在众夫人面前露脸，能得一门好婚事。可嫂嫂她……她却怂恿臣女去勾引陛下！”
萧筱一挑眉，这事倒真像是萧晴芷干得出来的。
“哦？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陛下与娘娘鹣鲽情深，天下谁人不知？臣女万万不敢有这样的念头。但嫂嫂身为谢家主母，手里攥着我和阿娘的生计。”
仿佛说到了伤心处，谢浣娘眼睛顿时就红了。
“在她的逼迫下，臣女不得已跟着去陛下跟前露脸。娘娘应当也看出来了，臣女当日是故意打翻酒盏的，就是不想成为嫂嫂的牵线木偶。只是没想到，却因此和梁王殿下结缘……”
萧筱听明白了，谢浣娘这是将所有事都推到萧晴芷身上，她在京城也有几年了，应当是知晓她们姐妹不合的。
可她自己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一朵唯一纯白的茉莉花？
“你和本宫说这些，又有何目的？”
“臣女只是不想娘娘被蒙在鼓里。”
谢浣娘双眼含泪，一脸戚戚然的苦笑：“至于梁王，本就是有缘无分，臣女不会耽误他的前途。只是嫂嫂萧氏一直妒忌您，还望娘娘多加小心，臣女说完了。”
然后，她又拜了一拜，才出得门去。
萧筱没有挽留，也没再追问，就沉沉默地看着她走出去。
半晌，才自言自语道：“谢氏突然说这些，到底想做什么？”
茉清看了看她，“可能，这位谢娘子就是想给娘娘卖个好，让您为她求求情。”
“可她抛出的筹码不够。”萧筱沉吟道：“假设本宫是她，便应该打听清楚萧晴芷接下来有什么坏主意，然后拿着证据来投诚或是交易，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
但是如今，她只是轻飘飘地告了一状，什么也得不到。
“找几个人，去盯着谢氏和萧晴芷，本宫倒要看看，她们想玩什么花招。”
……
晚宴开始了，李忠才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坐席上，他往下一看，遥遥对上了谢浣娘的目光。
她似乎是刚刚哭过，眼眶红得让他止不住心疼。
想到阿耶刚刚的警告，他探手入袖中，握紧了那小小瓷瓶，心中无比纠结。对着美景美食，也是食不知味，视若无睹。
但是隐隐的，近处还有道目光一直盯着他，李忠感觉到后回视过去，是个颇眼熟的女子，似乎就是兵部侍郎之女庞氏。
那庞娘子虽很快就低下了头，但眼神中那一闪而过的怨恨却不容错辨。
他正觉得疑惑，坐在旁边的李孝却突然道：“大哥，那谢娘子离席了，是不是往后殿去了？”
李忠一看，果然谢浣娘的坐席空了。看看时辰，确实快到他们在信中约定的时间了。
不好！
“二弟，我出去一趟，若阿耶问起，你……”
“大哥放心，一切按计划行事，我会设法让阿耶过去的。”
李忠愣了愣，却也来不及和他解释，只得胡乱点了点头。
其实他刚才就已想好了，阿耶不惜以褫夺封号相威胁，也要分开他和浣娘，可见决心已定。
他若再按计划行事，便是害了浣娘，也害了那位庞娘子，不如就此放手。
正当李忠火急火燎往后殿赶时，却在半路被人喊住了：“梁王殿下！”
他转头一看，有些愣，“谢夫人。”
这是宸妃娘娘的妹妹，他也曾见过几回。
她怎么会在此处？
“梁王不必奇怪，浣娘已把所有事都和我说了，为了你们二人好，殿下绝不可去赴约。”
李忠很是羞愧，“谢夫人说的是，小王也心生悔意，现下正要去告知浣娘。”
“殿下不必去了，我已让人将浣娘带去了湖边的凉亭里。那里空旷少人，殿下有什么话便去与她说清楚，小心别让人撞见。”
“有劳夫人。”
萧晴芷微笑还礼，“殿下慢走。”
……
而留在大殿的李孝，正凑在李治身边告状：“阿耶，刚才大哥和谢娘子一前一后出去了，似乎是有约…”
李治眉头一皱，“可知去了何处？”
“听大哥方才说漏嘴，应是去了后殿。”
“你先回去吧，朕去更衣。”
他们说话时，萧筱正好在旁边，也听了一耳朵，再看下面，连萧晴芷也不在了。
等到李孝回席后，她才按住了李治的手，悄声说：“九郎，我陪你去。”
而守在回廊处不远的萧晴芷，直到眼见着金黄宝顶的御辇往后殿而去，才松了口气，同时自鸣得意：
宸妃，我倒要看看，你过了今日还能不能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