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
宴明朗起了个大早。
她以为她会是最早的。
没想到到东院时,山长和其他几位夫子已经全到了。
除了那位管理藏书阁的李言,毕竟还有受罚的学生在里面抄书。
这就尴尬了。
她厚着脸皮上前打招呼:
“山长早,几位夫子早。”这些人都没瞌睡的嘛!
其他夫子见此也纷纷和她打起招呼:“监院。”
陆陆续续的,东院和西院的人都到齐了。
香山书院虽为天朝第一书院,但人却不多,只有三百来人。
等学生都收拾好东西入座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了。
“肃静。”
山长轻飘飘的一句话,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从今天开始,西院的学生就是东院的学生了,日后就不要再分什么东院西院。”
“既然来到这里,也都是同窗好友,不要做欺压他人的事,一经发现,绝不轻饶。”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大家平时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行那不耻之事。”
宴明朗见山长平时虽待人温和,但对这些学生,他拿出了自己的威严,没一个学生不敢听他的话。
毕竟山长之前可是先皇的太傅,又教过寒王殿下。
不说这些学生,就连寒王殿下也要给山长几分薄面。
山长的话刚落地,所有学生都异口同声道:“谨遵山长教诲。”
他又把目光移到宴明朗身上,开口道:“宴监院可有什么戒律要说?”
宴明朗回礼温和道:“书院就按以前的条律行事就行,若需要更改或增加,到时在同各位商议。”
山长又问了其他几位夫子,都什么话可说。
“既然如此,几位夫子就安排上课吧,明朗,和我去藏书阁看看。”
“是,山长。”
宴明朗觉得在这个位置是真好,不用上课。
藏书阁内。
除了陈子意在呼呼大睡,其他人都在老老实实地抄经书。
宴明朗和山长走到陈子意桌前。
好家伙,墨汁混着口水弄得到处都是。
山长拿过一旁戒尺用力在陈子意桌上一敲。
陈子意大喊大叫:“爹,别打我,别打我。”
山长一见更气了。
“像什么样子!你看看何人与你一样在此呼呼大睡。”
有两人憋不住笑出声。
山长一眼望过去。
那二人埋头苦干继续抄书。
“平日里不约束自己的言行,如今还来这里睡觉,我看你是当真不知羞。”
宴明朗才知山长骂人也如此不留情面。
陈子意满脸羞红:“我知道错了山长,请饶过我这一次,下次不敢了……”
山长衣袖一挥,哼一声转身离开。
宴明朗刚走出门口。
“你们看那宴大狗腿,在山长面前屁都不放一个,果然是狗腿得很。”
宴明朗:“……”你有种刚才当着我的面说。
午时,宴明朗回到自己的院子,刚推开院门。
“唔,救命!”
宴明朗使劲挣扎。
见她挣扎得厉害,苏玄直接点了她穴。
宴明朗是真的被吓坏了,上次被人捂住嘴拖进房间的阴影还在,她害怕这次又和之前一样。
苏玄:“宴监院,你先答应别出声,我再给你解开穴道。”
傻逼!你不解开我我怎么答应!
宴明朗只能使劲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同意。
苏玄说到做到,立马解开她的穴道。
宴明朗强压心中的不快。
“不知这位大人有何事,白日都这么偷偷摸摸的。”
对于宴明朗阴阳怪气的话,苏玄完全不在意,他向来只听重要的部分,所以后面那句话他压根没听。
“王爷有请,请宴监院跟我来。”
寒王殿下?他找我做什么,我和他并无任何交结。
宴明朗以为苏玄会带着她出书院,没想到这家伙大摇大摆的走进自己的院子,就像回他家一样。
“王爷,人带来了。”苏玄走到门口对着屋内道。
宴明朗: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但这他妈是我房间!
“带进来吧。”
不过,寒王殿下的声音真好听。
呸呸呸!
宴明朗你真是完了,都这种时候了,还这儿犯花痴。
赵青寒今日也是一袭白衣,袖口和领口依旧是用金线绣了边,衬得整个人好似温柔如水。
“参见王爷。”宴明朗没敢多看。
赵青寒坐在宴明朗平时坐的位置上,打量着宴明朗全身,皮肤很白,很瘦,总体来说很弱,很难想象他是怎么担得起这监院的。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听说宴监院有个儿子?”
虽是问问题,但语气可是十分肯定。
宴明朗一顿:“臣不知王爷是听何人说的,但臣并未娶亲,也没有孩子。”
赵青寒轻笑一声。
呃!
只见上一秒还在笑的赵青寒,下一秒已经抓住宴明朗的下巴,他眼神阴鸷,语气十分冰冷:
“本王不喜欢有人忤逆本王,你有几条命?嗯?”
宴明朗的下巴实在太疼了,她双手毫无意识抓住对方的手。
砰的一声,宴明朗整个人被赵青寒摔出去。
咳咳咳。
血从宴明朗的嘴里吐出来,她感觉自己的整个肺腑都被摔碎了。
抬头一看,赵青寒正在用帕子擦自己的手,显然是因为刚才自己不小心碰了他的手。
你麻辣隔壁的!
宴明朗在心里大骂。
“咳,王爷,臣句句属实,不敢欺骗王爷。”
赵青寒一边擦手一边道:“你有没有儿子,不关本王的事。”
宴明朗气得差点翻白眼。
我特么的给你两耳光!
有病!傻逼!
就连一旁的苏玄都嘴角抽抽。
“但是接下来你若是还不好好回答的话,你的命就只能交代在这了。”
宴明朗这个气啊,她真想上去给赵青寒一个耳光啊,但也只能是想了。
宴明朗又重新跪好:“多谢王爷开恩,臣一定知无不尽。”
赵青寒:“你可认识娇娘?”
娇娘?
宴明朗先是一懵,而后浑身僵硬。
“臣认识。”
赵青寒:“人呢?”
“死了。”
赵青寒动作一顿,随后放下手中的帕子,语气毫无波澜:“死了?”
苏玄也一惊,死了?
当年刺杀王爷的幕后黑手还没找到,如今娇娘是最后的线索,现在得知却死了?谁知道那娇娘究竟是何人呢?
苏玄急问道:“怎么死的?”
宴明朗听着这话好似十分伤心,艰难吐出两个字:“难产。”
什么?
难产!
苏玄这次是真的吓得够呛,这这这,那孩子岂不是……
“何时难产死的?”
赵青寒靠在椅子上,一手在桌子上有节奏得敲打,整个人显得很放松。
但苏玄知道,王爷心中远没看上去那么平静。
“四年前。”
这下赵青寒连手指也不动了。
苏玄心道,完了,这下出大事了。
难产,四年前……
不会真的是王爷的孩子吧!
宴明朗这时终于抬起头,见两人的脸色都不好,她没说话,也不敢说话。
聪明人这时都是闭上嘴的。
吱!
赵青寒起身时带动了椅子,他走到宴明朗身前,拔出苏玄的剑架到她脖子上,血立刻顺着剑流下来。
宴明朗连口水都不敢咽,就怕剑入得更深。
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王,王爷,臣所说句句属实。”
赵青寒把剑又贴近了几分:“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从头到尾说清楚,本王饶你不死。”
宴明朗觉得自己看见了阎王爷在向她招手。
她这时才明白了对方今日来的目的,她依稀记得五年前传闻赵青寒被刺杀过。
还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东西至今没找到。
难道娇娘真的偷了王府的东西?
不可能,娇娘不可能和王府有牵扯。
只是……要是说出事实,那安安的存在肯定瞒不住了,要是不说,自己今天就得交待在这儿。
说还是不说?
她抬头望了苏玄一眼。
苏玄以为她是不相信王爷的话,道:
“宴监院放心,王爷既然说了饶你一命,你只要实话实说就好。”
赵青寒把剑从宴明朗脖子上收回去,得到保证,宴明朗如实说道。
“娇娘是臣的知己朋友,臣之前一直在外求学,回京参加科考的路上不幸染疾,是娇娘贴身伺候救了臣的命。”
“娇娘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如此照顾臣,臣便带着娇娘来了上京,答应她科考结束后并娶她为妻。”
“没想到臣金榜题名后娇娘说她配不上臣,偷偷搬去梅花巷以断了这份情缘,但臣岂是这种忘恩负义之人!”
瞧我这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听着这话都被自己感动到了。
“得知娇娘在梅花巷后,臣连夜去找她,但臣去迟了一步,早已人去楼空。”
“后来,臣来到这香山书院任职,还是抵不住对娇娘的思念,并向山长告假一个月,去寻找娇娘。”
“臣知道娇娘喜欢上京这个地方,所以就在城外偏僻的地方找,半个月后终于找了娇娘,只是那时娇娘早已怀上臣的孩子,马上就要临盆。”
“本以为我们二人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没想到娇娘却难产去世了。”宴明朗说到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都是因为我,不然娇娘不会死,都怪我!都怪我!”
宴明朗啪啪打在自己脸上,苍白的脸顿时红肿起来。
“娇娘,是我对不起你,我一定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孩子长大,等他长大成人,我便来陪你。”
听到这,苏玄明白了。
所以那晚与王爷共度良宵的女子竟然是宴监院的人。
狗血,太狗血了。
原来民间那些话本子都是真的。
这宴监院也是个可怜人,他家王爷如此勇猛,那孩子分明是王爷的。
可怜,真是太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