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什么呢？”
顾战骁看顾野的热闹，看的正起劲儿，就听到洛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一回头，就瞧见洛氏带着下人，端了不少吃的过来。糕点水果，瓜子零嘴，但凡是眼下府上有的，她都捣鼓了一点。
“娘，准备的够齐全啊？”
“府里就这么几样，我就全让人拿来了，也不知道孩子喜欢什么，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让人多准备一点。”
洛氏说着，也顺势往屋里瞧了瞧。
看着顾野被辰辰、轩轩折腾，有苦难言，洛氏不禁失笑。
“这两孩子，跟战云、战亭小时候挺像，调皮的紧，鬼主意还多，婳婳一人带俩，肯定没少辛苦。”
“什么叫跟战云、战亭小时候像？”
“就……”
“我儿子，随我。娘啊，当祖母的得细心，得注意观察。”
顾战骁跟洛氏嘀咕了一声，他笑得神秘兮兮的，一句话，也显得意味深长。
有洛氏在，顾战骁也就放心了。
又跟洛氏说了几句孩子的喜好，之后，顾战骁就走了。他还有要紧事要做，不能一直守着孩子，早忙完了，也好早点回佟婳身边。
洛氏则带着人进了屋。
“宝贝们，快来，祖母给你们带了吃的，你们看看喜不喜欢？要是不喜欢，想吃别的，再跟祖母说，祖母让人给你们做。”
一听洛氏的话，辰辰、轩轩、顾思寒三个，立刻甩开了顾野，到了她身边。
三个小家伙围着洛氏，别管黑脸白脸，脸上都是乖巧。
顾思寒：“祖母，你真好。”
辰辰：“祖母，你好漂亮，人美心善，我喜欢你。”
轩轩：“祖母，你这么好，是怎么喜欢上一个又丑又不招人爱的坏老头的？是助人为乐，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吗？”
轩轩一边说，还一边往嘴里塞糕点，话说的含含糊糊的。
不过，顾野还是听了个真切。
神他娘的为民除害，他哪又丑又不招人爱了？
顾野抬手捂了捂心口。
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更疼了。
洛氏没管顾野如何，她笑着打量着辰辰和轩轩。顾战骁说的，当祖母的要细心，得仔细观察。
于是，很快洛氏就发现，两个小崽子脸虽然黑，但是吃东西的小手，却明显要白不少。而且，小家伙低头的时候，她分明瞧见，小家伙脖颈白嫩的不像话。
这……
洛氏盯着两个孩子，心也砰砰狂跳，她脑子里都是顾战骁那句：我儿子，随我。
是她想的那样吗？
……
小院。
佟婳再次端药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褚易刚醒，他坐起来打算下床，瞧着佟婳进来，他惨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你来了？”
“嗯，”佟婳点点头，她端着药过来，“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褚易咳了几声，嘴里那种血气更浓了，他强压着，看向佟婳递过来的药，“又换新方子了？闻着味道，比之前的药多下了不少药材，费了不少心思吧？”
“你也懂医术？”
“久病成医，更何况，我本也出身医药世家，医书翻得多了，多少会点。”
端着药，褚易的手微微抖了抖。
他像是没有察觉似的，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佟婳的脸上。
“萍水相逢，让你费心了。”
“医者本分。”
“医者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可抛开医者这重身份，谁还不是个平凡人？医者二字，不是绑架你为人倾尽全力的工具，说到底，你还是心善。哪怕……你并不认识我，甚至不清楚我是善是恶，是敌是友，可你还是愿意帮我一把。”
褚易这话，倒是有些意思。
佟婳凝神盯着他，眼神晦暗，“所以呢，你是善是恶，是敌是友？”
“我……”
像是被佟婳问了一愣，褚易有些失神思量。
许久，他才勾唇笑了笑，淡淡的笑容，像是冰消雪融，春风和煦。
“是非善恶，全是别人眼里的评判，我也不确定，别人怎么想我，你怎么看我。我只知道，我……是她希望的样子。”
“她？”
“一个许多年前，我认识的最善良的人。”
褚易的目光温柔又悠远。
有那么一瞬，佟婳甚至觉得，他似乎在凭空看一个人，而那人似乎就在他眼前，近在咫尺。佟婳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隐隐感觉，那应该是褚易心上的柔软。
褚易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他低头喝药。
常年服药的人，对苦药汤子都已经麻木了，一碗药，他很快就喝了个干净。
他拿着帕子擦了擦嘴，动作儒雅。
深吸了一口气，褚易缓缓躺回到床上，他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玉珏来，递给佟婳，“我没什么可以感谢你的，这个给你。”
“不必了。”
“拿着吧。”
褚易又把玉珏往佟婳面前递了递。
“我一个将死之人，也不知道哪日就随风去了，留着这些身外之物，也没什么意义。你拿着，好歹还能换二两银子，说不准什么时候还能有用。”
佟婳也不是矫情的人，见褚易这么说，她也没再拒绝。
佟婳接了玉珏瞧了瞧。
是羊脂玉，应该有许多年了，这玉珏上雕的，是半只穷奇图腾，雕工倒是精湛。其他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我会好好收着的，那你先歇着吧。”
“好。”
褚易轻轻的点了点头。
佟婳端着药碗出去，一直到临要出门的时候，才又听到褚易的声音，“我好像看到了镇北将军，他……对你好吗？”
佟婳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褚易。
她和褚易不过是陌生人，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谈论这种话题的地步。
而且，佟婳很确定，顾战骁只有刚回小院的时候，来看过褚易一次，而那时候，她还在给褚易施针，褚易处在昏迷状态中，他根本不可能见过顾战骁。
他现在提起顾战骁，只有一种可能——他一早就知道顾战骁在这。
佟婳眯着眼睛打量褚易，眼神中带着一抹凌厉。
褚易看到了，却不多在意。
他自顾自的继续。
“人这一辈子，其实挺难的。万事顺遂四个字说来轻巧，可能如意的，又有几人？知心人可遇而不可求，若是出现了，一定要伸手抓住，要把幸福攥在手心里，要幸福……咳……咳咳咳……”
褚易连连咳嗽，气息凌乱，可自始至终，他脸上都带着笑。
佟婳说不出那种感觉。
但是，在听到褚易说，要把幸福攥在手心里的时候，她没由来的心慌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她觉得，这一刻的褚易，虚无的像是一阵风。
要走，要散，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