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真的定下来了！”
楚曦还没说话，楚更生先嚷了起来，楚远山抬了下眼皮，水烟往炕上一磕，火星子四射，楚更生瞬间怂了起来。
翠娥也感觉儿子不对劲，但又当着自家男人不好说他，省得楚远山发火骂小儿子。
“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毛毛躁躁，集体宿舍的事你怎么这么关心啊？”
“还不是因为……”楚更生脑瓜子一转，看了看妹妹。“妞关心梁老师的事。”
好吧，所有视线又对准了楚曦，楚曦就差没翻个白眼给她，别把她跟梁建国扯到一起。
“梁老师说想要给村里开办个扫盲班，教全村老少认字。爹，我也想去。”
楚远山沉吟半响，楚曦赶紧狗腿的拿来烟袋，从里面拿出烟丝给她爹装好，楚更生被妹妹横了一眼，赶紧拿出火柴给他爹点火。
“爹，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家里干活的，就是晚上去，现在时间闲下来了，让我去嘛！”
楚曦撒着娇。
“你一个丫头片子，认那么多字有什么用，过两年给你找个好婆家就嫁人了。”
翠娥不大赞同，她本来对女儿的要求就是听话能帮家里干活，读书有什么用，大上海的人都来农村了。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去认字，我和玉华学好了的。女孩子读书怎么了，就算嫁人了我也要读书，不读书怎么教孩子明理！”
“你个死丫头，一说结婚和孩子你也不害臊！”
“不是娘你整天说要我嫁人生孩子，你在我面前说得，我在你面前就是不害臊了！我不管，爹，我就要去，我要像梁老师那样有知识，你看女知青里面都是读过书，你看看人家……”
翠娥没说几句，楚曦倒是有很多句等着她，偏偏一套一套的，气得翠娥要去打她。
“好了，你们娘俩消停点！”楚远山一发话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爹，妹妹说得也对，她想去就去吧，耽误不了事，再说还有我们这几个哥哥呢。她在家里也留不了几年了，女孩子在自己家能松快点就松快点吧。反正最近我没事，有什么需要妞做的我帮她做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楚自力出了声，倒让楚曦刮目相看，这个年代能理解女孩子苦痛的男人简直是比河沙里面筛出金子还难。
就楚家沟这不大不小的村子里，打老婆家暴的事层出不穷，她爹判官司都不知道判了多少，还有娘家来劝架的，基本也是一个字忍。
“你和你娘怎么说话的！”
楚远山听儿子一开口，想想这闺女在自己家也呆不了几年了，想去就去吧，他心里还是觉得多读点书比较好。二儿子和三儿子除了成分好，还不是因为比别人多读了几年书。后面这几个字没认识几个，老四吊儿郎当，老五木匠，老六种地，总是比不上进单位好。
女儿多读书也是好的，自己妹妹当了隔壁村乡的妇女主任，后面还不是要认字学习精神，还要天天在村里开会学习。就算女儿没学出名堂还有外孙呢。
他是接触女知青以后才感觉女孩子气质不一样，除了来自大城市的原因之外，人家那谈吐那教养可不是读书读出来的，老一辈说读书明理，他也不知道为啥读书就成了一件坏事了。
楚曦一见她爹说她就知道有戏，楚远山的习惯就是先说她两句，然后顺驴下坡就答应她了。
“你要去就去，去了就好好学，别给你爹我丢脸，学习就起带头作用。”
果然！
“爹，梁老师既然教认字，不如让他顺便给我们读报纸，不知道外面的事怎么跟上时代发展呢。”
一般来说报纸都是放在广播室，广播室这个位置主要是为了传达上级精神，重要领导指示。报纸上有时候有伟人头像和重要讲话，弄坏了是会犯错误的，所以她爹都是把广播室的门锁起来。偶尔用广播也是村里喊开会还有播放收音机的一些讲话和红色歌曲加一些村里鸡毛蒜皮的事。
“这事我考虑下，你一个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玉华去做饭的事你先不要透底，我到时村上开会的时候去说一说。”
楚曦连忙低眉顺眼地说是，接着说自己一定好好学习，一定不给她爹丢脸，还把自己学针线的事用来举例，承诺过年给他做双鞋。
楚远山眉开眼笑地享受着闺女拍马屁，心里想着还是有闺女好，不然怎么说女儿是小棉袄，又看看家里另外三个讨债鬼，恢复了严父的威严。
“你们三个还不给老子滚，一天天啥事不干就知道吃。”
三个儿子看着自家老爹的变脸速度，心想自己家老爹真双标，明明刚刚好好的，突然就发火。大哥娶了媳妇就是好啊，可以老婆孩子（肚里）热炕头，不用过来挨训。
说到大哥，大哥就从他屋子里面嚎了起来。
“娘，娘，不行了！莲花她……”
楚红旗穿了半搭子鞋跑了过来，衣服都没披就一个白背心。
“大嫂不会是快生了吧！”
楚曦当机立断跳下炕，从她爹娘的房间飞奔过去，翠娥也赶紧下炕去看，心里开始紧张起来。
其他的人都挤到了院子里。
“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请村上的廖婆子来给你媳妇接生，去啊！”
翠娥一把推开要进房门的楚红旗，楚曦突然想起了小说里面的一个情节，连忙喊四哥。
“四哥，你把我房间的手电筒拿去，和大哥一起去请，天黑看着别滑沟里了。”
翠娥不喜莲花除了她头胎生了个孙女，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当时大哥太紧张一个人出了门，去村上的时候掉进了沟里。
众人见他久久不回来，派了老四去找，到了廖婆子家说没有见到过楚红旗，老四机灵说先让她去给大嫂接生，就去找大哥，喊了一路没找到人。
楚远山见两个儿子都没回来，产婆也没见到人，怕是大晚上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打着火把带着其他两个儿子叫了村里的人一起帮忙去找，终于碰到满地找人的老四楚爱军和掉进沟里满头是血的楚红旗。
楚远山说稳婆廖婆子也还没到家，又一路去找廖婆子，发现她崴脚了在道上走不动喊人，因为是在村上，所以离村下还有段距离，大晚上真是瘆得慌，好在把她找到了背下去。
谁也没想到莲花的头胎下得这么快，可是胎儿头太大卡在产道，这一折腾都一两个小时过去了。
等到廖婆子当机立断剪了一剪子，孩子生下来都青了，好在廖婆子见多识广，一直拍着脚心，孩子终于哭了出来。
翠娥见是个孙女，儿子又成了这样，对莲花更是破口大骂，直骂生了个灾星，讨债鬼，一出生就把爹克成这样，等到孙女渐渐长大才发现比别的孩子什么都慢一拍，更是嫌弃她们母女。
哪怕隔了八个月又怀上第二年生了大孙子也没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