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自己吃饭，他吃东西的速度很慢，像是嚼不动一样，季云承挪开了眼睛，生怕自己等下实在是看不下去，抢人家饭碗非要给人喂饭。
那种举动都不是登徒子，是变态了。
季云承很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一个被压抑的登徒子，才不是什么癖好特殊的变态。
林白吃着橘子，他其实根本就不爱什么五谷杂粮，现在的这个橘子还是季云承变戏法一样的弄出来给他的。
大约是看他吃饭时候的样子太过于不情愿的缘故。
林白表面上很是不好意思，其实心里都在大喊着：“快给我快给我。”
果汁留在了唇上，晶亮亮的，格外好看。
季云承吃饭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刚才还说自己不是变态，现在却盯着人家嘴巴看。
他想：总算是知道为什么鹿渊会对这个小屁孩有这种心思了。
原以为只是想要刻意羞辱，现如今看来，其实是怀璧其罪。
林白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足够的权势庇佑，放在外面任何一个地方，下场恐怕都不会比在鹿渊身边来的好。
季云承甩甩脑袋，将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他怎么能这么说林霁的弟弟！
他林霁是皎皎君子，林白要是好生读书，凭借林相的学识和长公主的教诲，今日的林白恐怕也是众文坛的座上宾。
而今是替国家受灾，自己怎么能这么遐想。
季云承越想越觉得自己不是人，很是赎罪一样的，给林白夹了一大块烤肉。
“霍凡捣鼓的雪兔，你吃些。”
林白现在已经饱了，这雪兔什么的……看起来的确好吃，但是他现在……
“好。”虽然有些为难，但是还是很想吃。
林白矜持的抱着啃，似乎刚才执拗着说什么“不喜五谷杂粮”的人不是他。
“我是喜欢吃肉，和我不喜欢五谷杂粮有什么关系。”
玉环很是头疼：“你到底也是一个仙家，怎么能喜欢这样的牲畜呢？”
林白更头疼：“我在深渊里待了那么多年，那群神仙什么时候想起来我什么时候才会给我送一口吃的，我要是不在下面抓些东西，你现在还不知道和哪个不好说话的倒霉鬼一起历劫呢。”
玉环听他这样自夸自己脾气好，好说话。
脑子都要炸了。
林白把人气走，自己吃的倒是开心。
这肉其实不肥，冬日里，鲜少有动物能吃得饱。这兔子也是饿昏了头，出来找吃食的时候遇上了霍凡，这才没了兔命。
林白啃完了一个兔腿，肚子是真的饱的吃不下东西。
他脸上有油，小书正要打湿帕子给他擦擦，季云承却抢先一步，直接用自己的袖子给林白擦了个干净。
“在外面，讲究那些干什么！大丈夫就是要不拘小节，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没事跑跑马，闲暇看看书。文武艺献给帝王家，可你是你家的宝贝，长公主怕是疼你都来不及，恐怕是不会叫你给我家殚精竭虑。
如此，你倒不如好好的休养身体，日后找个自己喜欢的营生，过两年相看京中贵女……南越喜好看人长相，就凭你这张脸，京城里想要嫁给你的贵女恐怕不少。”
从来都没有人对林白做过这样的动作，也从来没有人和林白这样说过话。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季云承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季云承像是被虱子咬了一样，挪了挪屁股。
“干……干什么这样看着我。”
林白这次终于笑了出来，没有之前那样拘谨又恭敬的不行的样子。
倒有了些不谙世事的小少年模样。
“殿下说的是。”
他笑着说，眼睛盯着季云承的脸看，一点都不带躲闪的。
要是换了个人、也不说什么莽汉，就是换了季云承认识了多年的霍凡，用这个眼神看着他的话，季云承恐怕也要跳脚起来。
他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耳廓被烧得通红。
“不要这样盯着人看。”
林白一下没了笑容，好像是收到了什么恐吓一样，刚刚从洞里伸出头的小兔子，一溜烟又钻了回去。
在漆黑的洞穴里睁着赤红色的眼睛，战战兢兢的看着外面的人。
季云承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欺负小孩。
他都觉得自己的计划是不是……难度有些太高了。
***
林白总是掀开车窗往外看，小书欲言又止，却也没有说话去阻挠他。
只是在林白被风呛到的时候，贴心的递上一杯热水，给他拢拢衣裳。
大约是林白的眼神中渴求太多，季云承放慢了速度，到了马车的旁边。
“要来试一试吗？”
这是一个大胆的举动。
季云承不知怎得，还有些紧张。
只是想要讨好一个小屁孩而已。
怎么就这么束手束脚。
林白当即惊喜的小声叫了起来：“真的吗？”
季云承奇怪：“这有什么好骗你的。”
“不过你得穿好了衣裳。”要是生病了……那不就是本末倒置。
到时候林霁肯定不会高兴。
厚重的夹袄外面罩着一件皮裘大衣，帽子的边缘滚了一圈厚厚的红色狐狸毛。
林白本来是没有戴着帽子的，他想问季云承自己骑着哪一匹马，却被那人一把拉了上去。
“你这……也太瘦了。”
季云承憋着想要做出平常日子里那种君子模样，可一见到林白，却总是忍不住表现出来另一面。
林白想要回头，季云承却给他戴上了帽子。
厚厚的皮毛挡住了视线，林白伸手想要给自己扒开一条缝隙，季云承伸手揽过他的腰间，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扯着缰绳。
轻呵一声：“坐好。”
枣红色的健硕马儿在雪中奔跑起来。
寒风吹起马儿的鬃毛，也吹开了林白的视线。
他看着远处的苍白天地，背后是宽阔的胸怀。
“你不要怕。”季云承迎着风，靠近他的耳边，“就要回家了。”
一对将士跟在季云承的身后，他们策马扬鞭，是血性的外显。
林白往季云承的怀里靠了靠，就像是之前，意识还不清楚的时候一样。
“只盼你说的是真的……”
风雪淹没了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