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近了。
尽管蛟蛇已盘踞在灵泉深处，它还是能感受到雷劫将至的强大威压。
犹豫片刻，蛇尾还是顶着威压奋力摇摆游了上去。
它想告诉姜灵昭可以到灵泉里承受渡雷劫。
有灵泉的滋养，渡雷劫所受的伤也会很快愈合。
蛟蛇曾经焦炭化了的半截蛇身也是泡在灵泉里恢复如初的，甚至新长出的鳞片更硬实。
但当蛟蛇就要游出水面时，它听见了一声呵斥。
“别过来！”
蛇尾停下摇摆。
金色竖瞳看向咫尺之间的水面，骤然间，白光吞噬了水面之上的一切景象，蛇身感受着灵泉内因震动响而发生的巨变。
第一道雷劫已至。
蛟蛇没法下潜回到灵泉深处继续盘踞，威压裹着泉水排压着庞大的蛇身，最是不安分的蛇尾也只得一动不动保持原样。
它有预感这次的雷劫比它上次经历的雷劫还要难以承受。
第一道雷劫的威压就已是不同寻常了，往后的每一道雷劫都会比第一道雷劫威压更甚。
要将这九道雷劫尽数接下后，才算是进阶成功，就算是只避开其中一道雷劫，那都不算是完整地进阶成功。
这是姜灵昭无意间说与蛟蛇听的。
所以，蛟蛇能明白在这种时候，它不能帮她，她也不需要它的帮忙。
蛟蛇只能默默数着雷劫的道数，等到第九道雷劫过后，它便可以继续上游出水面。
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第九道。
九道雷劫尽数降下了，按理说，威压应该也一并尽数消褪。
但蛇身上仍清晰可见的虬起紧绷肌肉，鳞片严密闭合，这说明威压并未褪去，甚至更具压迫感。
金色竖瞳直愣愣地看着水面之上又一阵白光席卷而来。
为什么会有第十道雷劫？
还是说，修士进阶都是这样？
不对，蛟蛇清晰记得姜灵昭上一次进阶就只有九道雷劫。
这回雷劫为什么不一样了？
蛟蛇还未来得及想个明白，接连数道雷劫一道比一道持续时间更长，水面之上的白光甚至不再短暂消褪，金色竖瞳眼前只白茫一片。
直至眼前的茫然由模糊变换至清晰，久久再无雷劫浩瀚威压气息，蛟蛇才认定雷劫终于降临完全了。
加上前面的九道雷劫，降下的雷劫拢共是十八道。
蛟蛇对这个数字的认知全都来源于自己的亲身经历，历经九道雷劫近乎去了半条蛇命，若是再加上九道雷劫，那便是去了一整条蛇命。
姜灵昭还活着吗？
没了雷劫威压的阻挡，蛇身上游至水面的动作极为迅速。
金色竖瞳露出水面后，第一眼就看到了“焦炭化”了的姜灵昭。
但游走近了再看，焦炭化了只是笼罩在姜灵昭身上最外层的法衣。
姜灵昭还未醒来，蛟蛇游走在洞府之中，汲取着十八道雷劫降下后四溢的灵气。
于蛟蛇而言，修炼是件极为畅快简单的事情，灵气自然而然地就会往它的身上聚集。
所以，在姜灵昭来到洞府之前，蛟蛇从不知道原来修炼是需要自行聚集灵气的。
但...今日的灵气却不知为何并不往它身上聚集，像是刻意避让似的绕过了它。
蛟蛇拖着蛇身，向着灵气浓度高的地方游走，最后它看着仍在打坐的姜灵昭陷入了沉默。
四溢的灵气都聚集在了姜灵昭身上。
姜灵昭身上的气息也肉眼可见地凝实了许多。
蛟蛇突然就想起了，姜灵昭现已进阶成功，醒来后是否就会离开此地了？
她离开了，它该怎么办？
这话问的，蛟蛇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还能怎么办？它当然是继续在灵泉里畅所欲游。
在蛇尾的焦急摇摆中，姜灵昭悠然醒来了。
她结丹了，还是三色金丹。
金木火三灵根势均力敌，内观金丹表面三色均匀分布。
姜灵昭还记得三金真人曾说过，以及她所阅览的典籍上也提及过，杂灵根越往上修炼，相杂的灵根便会自然而然地有所取舍，其中一种属性的灵根势必会拔得头筹。
修炼到后期，杂灵根虽然在定性上还属于杂灵根，但本质上却与单灵根别无二致，拔得头筹的属性灵根已经彻底压过余气灵根。
但显然，姜灵昭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无论是练气期，筑基期，还是现已结丹，姜灵昭自始至终都能感知到她体内的金木火三灵根从未失衡过。
这大概也是因为姜灵昭修行至今并未在这三者中取其一吧。
一直以来，云劲峰对弟子的修炼进程以及个人喜好修炼的剑法心法功法等等都不甚管束，大家都有自己偏好的剑法心法功法，姜灵昭也有，只不过她...更博爱些。
金灵根适用的功法，她喜欢，木灵根适用的功法，她也喜欢，火灵根适用的功法，她更是照单全收。水灵根和土灵根适用的功法，她也有涉猎。
云劲峰一般弟子没这个精力，毕竟还得练剑，功法什么的，选上几个适用自身灵根的就足够了。
姜灵昭纯粹是...博爱了些。
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姜灵昭对五行元素都不忌，自身的金木火三灵根才得以齐头并进。
将笼罩在身上早已成了焦炭的法衣揭下，姜灵昭右手执剑准备起身试练一两套剑法，看看在金丹期修为的加持下，是否能将剑法发挥得更为极致。
“你要走了？”
蛟蛇迅速跟了上来，妩媚的眼形垂落着，叫人无端看出了丝楚楚可怜的意味。
姜灵昭犹豫地点了点头，她试练完剑法后，肯定就是要出秘境了。
应该说她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应该要出秘境了，大师兄传音于她，说是外界生了变动，闭关结束便即刻回宗。
她自己当时隐隐感知到就在这一个月内有进阶的可能，所以才在此多逗留了半月。
“练完剑，待会儿就出秘境。”
蛟蛇默默地往后退了两尺，这样才是最佳观赏姜灵昭练剑的角度。
这大概是它最后一次看姜灵昭练剑了。
只一两套剑法后，姜灵昭就对进阶后的自己实力有了大致认知。
她现在很强，就是与元婴期对打，她也有至少六七成的把握。
灵剑离手，俯身于脚边，只待剑主轻踏。
蛟蛇知道姜灵昭这是真的要走了。
“有缘再会。”
有缘，终会有一天能再相见，无缘，那便就此别过。
“我想离开！你...能带我离开这吗？”
蛟蛇顺着姜灵昭复杂的目光低头打量着自己庞大的蛇身。
“我能变的！”
说话间，庞大的蛇身迅速缩小，半人半蛇逐渐变为黑色长发散落的魅惑男人。
姜灵昭看了一眼就别过脸。
随手施了法决，散落的黑发被玉簪束起，赤裸的身体被得体华丽的服饰覆盖。
“我喜欢金色，不喜欢...黑色的衣服。”
见姜灵昭并没有要给它更换一套的想法，蛟蛇只好换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也得给我取个名字？外界所有人都有名字，我也应该要有名字。”
“等回到宗门，你自己去藏经阁为自己取名。”
“为什么？你懂得肯定比我多，取的名字肯定也比我取的名字要好。”
姜灵昭侧回正脸，对着蛟蛇说道。
“我取的名字再好，那是我赋予你的寓意，你取的名字再不好，那也是你自己为自己赋予的寓意。”
蛟蛇不再说话，但姜灵昭知道它是听懂了，只是还在自我消化罢了。
“走了。”
蛟蛇毫不犹豫地踏上了曾令它惧怕的灵剑。
回首看向自幼时起就日复一日在此度过的洞府，蛟蛇心中却是没有半点的不舍。
它从高阔的空中俯瞰，心中只有对未知外界的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