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去世的绣娘子！”
季以遥冲着徐笙飞快地吐出这句话。
徐笙开始还有些不明所以。
“什么？”
“我说，若红锦楼说的是真的，再无人会这般绣艺，那娘……只能是在世人眼中已经去世的绣娘子！”
徐笙也瞪大眼睛表现出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脑中有些画面一闪，穆氏周身的举止、突然的沉默、避而不提的外家、眼神中的怨恨……是了！若她真是已经“去世”的绣娘子，才会隐姓埋名，从那繁华的京城来到这偏远的小村子。
徐笙想到那个温柔可亲、善良有礼的女人，心里头有些难受。
到底发生什么事，才让她十数年如一日地守口如瓶。
“郎君……那我们要让红锦楼帮忙查吗？还是……去问娘？”
徐笙知道，若是选择去问娘，大抵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反而会引起穆氏的警惕，可她还是要问问季以遥。
季以遥摇摇头。
“娘那边，先不要透露出去……我去一趟红锦楼，他们竟然连远在京都的事都一清二楚，想来背后之人来头不小。”
“那……”
听着季以遥说红锦楼后头有大人物，徐笙有些担心。他们不过是升斗小民，胳膊怎么能拧的过大腿？她担心季以遥的安危。
季以遥握住她的手，放轻了语气道：“无事，好歹我也是有功名在身的秀才，又在县学里头念书，我若出事，必然会闹出些动静。那红锦楼背后头的人物来我们这偏僻地方，定有所图，绝不会愿意因为一个秀才坏事。”
鸡鸣村归属?县，?县又是钦州下属。钦州虽也在元庆南部，却比不得同处南边的江州淮州富庶。更别提?县不过是钦州小县，说这是偏僻地方，也确实是。
季以遥如此一解释，让徐笙安心许多。她默默点头，嘱咐道：“那你也多加小心，你去之前先与你那要好的同窗打声招呼……都怨我，要是我将刺绣卖与其他绣楼也不会如此。”
徐笙狠着捶下自己胸口，再想捶第二下时，手被季以遥捉住。
“这怎么能怨你？娘这刺绣既然如此不一般，在咱这地方定会吸引到人，只要有人瞧见，便会有暴露的风险。也幸好是你与那红锦楼的碧娘子谈得来，她才写信告知你，不然，此刻会更加麻烦。”
好说歹说，才让徐笙稍稍好受些。
“那娘那边……一点都不同她说吗？”
季以遥沉默，最后还是点点头。
“我们如今都不知娘是何身份，也不知她为何要隐姓埋名躲在这小地方十数年。但娘当初一定是遭遇过非常难过的事情。现在还不能确定，当初害娘的那些人有没有发现，便先不要让娘跟着担心受怕吧。”
“好。”
事情说定，二人在穆氏面前也没有再表现出任何异样。
很快到了第二日。
季以遥如同上次离家一般，早早便起身出门，不同的是，这次是徐笙送的他。
他回到县里的第二日，学院还在休沐，他便专门去了趟红锦楼。
红锦楼三楼的窗户依然开着，里边的蓝色纱帘换成了紫色。一只手扶在窗框上，食指无节奏地点敲着。
来红锦楼的多是女客，男客倒是稀少，更别提还是相貌如此出众的郎君。
季以遥一踏上红锦楼的台阶，便引来不少女眷的注目，她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有的用扇子遮挡住脸、透过迷蒙的扇面偷瞧着，有的则直接光明正大地看着他。
季以遥无视掉这些目光，对着明显看着是楼中女婢的一人道：“劳烦姑娘通报一声碧娘子，某是季三娘子的外子，有事需要请教她。”
红锦楼的人自然是知晓这季三娘子的，那女婢行礼道声稍等，而后朝楼上行去。
听闻眼睛丰神俊朗的男子已有家室，不少女眷失望地点点头，随即不再关注他，可还有一小部分，依旧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其中就有林嫣儿。
上回她在学院门口没有等到季以遥，待人少后，她派春桃去同那守门小厮打听，却得到季以遥早已离去的消息。
她瞬间怒不可遏，回家去将一众随她去的仆从都惩治了一番。哪知动静太大，引得爹爹过问，她爹了解清楚事情经过后，更是将她怒骂一通，又禁了她的足。
还是前个儿她大哥回来，她才得以解禁。因着她闷闷不乐，春桃便逗着她说这红锦楼新来了一批刺绣，尤其是一扇屏风，更是栩栩如生。
她起了些兴趣，可来这儿后却被告知那扇屏风已被县太爷家的小姐买了去。当她兴致缺缺，正打算回家时，季以遥闯入了她的视线。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一开始十分欣喜，可瞥见楼中女人们看向季以遥的眼光，她十分抓狂，恨不得将这些女人的眼珠子都挖出来！然后后头季以遥自称有家室，那些女人不再垂涎他，可更让林嫣儿心中不快。
又是徐笙那个贱蹄子！
瞧着女婢复回来要引季以遥上楼去，林嫣儿忙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让春桃替自己整理仪容后，急匆匆地拦到他跟前。
她朝季以遥抛去一个媚眼，自以为娇羞地冲他笑。
“季郎君！真是好巧……看来我们甚是有缘呢。”
今日的林嫣儿穿得素净许多，不再同她堵在县学门口那般穿金戴银。
季以遥仍是退开一步，朝着林嫣儿一拱手。
“林小姐。不巧，某来这有要事。还请林小姐让让。”
周围传来嗤笑声。
林嫣儿有些恼怒，来这红锦楼的都是?县有些身份地位的，这些人家女眷最是八卦不过。且这儿不似那学府街上，只要多布些人，消息即使传出去也在她的可控范围内。可从这儿传出的消息，她拦不住。
上次被季以遥避开不见，她已生出些不悦，不过看在季以遥这皮相上，她可以原谅他。
但在这红锦楼里，她上前拦人被拒，已是被这其中女眷瞧个正着，遭许多人看了笑话。她自诩也是这?县中有头有脸的人家，怎能容得季以遥一而再、再而三地下她脸面？
她眼神逐渐阴毒，阴测测地对着季以遥一笑。
“季以遥，不要仗着我心悦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得知道，我林家在这县里是什么人家。”
她不再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第一次叫着季以遥的全名威胁道。
这便是她的真面目。
季以遥笑得更加温润，如玉公子世无双，林嫣儿的眼再一次被迷住，就在她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效，想要伸手去触碰他时。
季以遥再次后退一步，言语更加直接。
“季某与林小姐向来无甚交情，何来仗势为所欲为？还望林小姐自重！”
言罢，他不再理会林嫣儿，示意女婢待他去向应去的地方。
“季以遥！”
林嫣儿没能再叫停他，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的背影，林嫣儿身侧的双手紧紧握住，修长的指甲嵌进肉中，她也似感觉不到疼痛。
“小，小姐……”
春桃怯怯地靠近林嫣儿，却挨上重重的一巴掌，她眼中流露出些许恨意，再抬头看向林嫣儿时，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知好歹的东西！”
这句话不知是在说季以遥还是春桃，林嫣儿怒冲冲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