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说了好多，不过这次，三个人都没开口打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说完。
“唉……现在比我活着的那时候好啊！”老头看着周围破败不堪的建筑，“即使是被你们丢弃不用的东西，也比那时的战火连天、断壁残垣好得多。”
他交叠的双手中突然出现一块灰色手帕，刚抬头准备擦擦眼角没滴落下来的泪，就发现张庆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诶诶诶，小伙子，不是……我也没……”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头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他焦急的将手边的帕子递向张庆。
张庆摆了摆手，草草地用袖子擦了两下脸，说话还带着鼻音：“我没事。”他只是很容易情绪外放而已，不然对宋寅的不满也不会那么快就表现出来。
“这小伙子……”老头叠着手里的帕子，颇有些无奈。
一直在暗处观察他们的那双眼睛突然消失不见，破空的风声响彻在张庆耳边。
！！！
变故陡然间发生，“啊！！！”被一张符定住的男鬼挣扎着：“你放开我！”
张庆早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掌心也被粗糙、布满碎石子的地面划破，只是带有钝感的疼痛完全压不住剧烈的心悸。
张师兄用桃木剑指着男鬼，皱着眉头看向宋寅。
“诶诶诶！”老头看着突然混乱了的场面，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他是先将这个小伙子扶起来呢？还是先劝小白眼别激动呢？
似乎是觉察到了老头的视线，小白眼停下了挣扎，看他一眼后又愤愤地瞪了宋寅和张师兄。
宋寅双手抱胸，站在离这只鬼几步远的地方观察着他，发现他身体上有些许的残缺。
男鬼的一只眼睛全部都是白色的眼球，几根手指外翻，像是被硬生生掰断的。因为被禁锢在半空中，他的右腿无力的晃晃荡荡，一看就是断了的模样。
“唉~”老头有些无奈：“你们也看到了，小白眼身体上这些残缺都是被他的同学打出来的，不仅如此，他还被伤了脑子，以至于死后也只能以这副面貌出现。”
从宋寅有所动作时他就看出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了，再加上张师兄手里的桃木剑就明晃晃的出现在他眼前，他就算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也不行了。
“我们栋楼里没有恶贯满盈、丧尽天良的鬼，只不过是执念和怨气太重，入不了轮回，又因为死在这附近，所以才走不了的。”老头也很是无奈。
他生前的大部分画面都已经在漫长的时光里模糊掉了，他也想放下所有去求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好好的过下一生。
可黑白无常翻翻小本，轻轻勾画几下，就断定他不能去地府讨碗孟婆汤、忘却前尘重新做人。
宋寅听明白了，这栋楼里住的，应当是不小心死亡或者被人害死的那一批。
不过他们没有害人之心，不代表他们的邻居也是什么好东西啊……
就老头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宋寅就感觉有好几道目光从他身上经过了，那种带着贪婪又忌惮的目光……
小白眼不情不愿的“嗯”了两声像是在赞同老头的说法。
“我……我们……他们都不要！”小白眼表达的并不清楚，说话还结结巴巴，可在场的人都能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他们也能听懂小白眼的委屈和不解，但却无法共情他这一句话就概括了的一生。
老头连忙走到小白眼身边，带有祈求地看着宋寅：“年轻人，他是个好孩子，只是……”
“你们一对三！年轻的打老的！坏人！”提起这个他便激动起来，断掉的腿被用力地晃来晃去……
“哎呦喂！”老头捂着眼睛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像是被踢到了。
宋寅解开了对小白眼的束缚，他落地的一瞬间就立马跑到老头面前，小心翼翼地询问：“没……没事吧？”
高大的男鬼将自己的衣角揪得皱皱巴巴的，又自责又委屈的模样让老头忍不住心疼。
“我没事我没事。”他习惯性地将手抬到最高，小白眼也下意识弯腰低头让他摸摸自己的头。
这个场面在别人看来多少有些滑稽，可这却是他们鬼生里不可多得的温馨。
“小心！”小白眼瞳孔猛然间放大，身体比脑子先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扑到张庆面前帮他挡住了致命一击。
黑色的爪子在小白眼肩膀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乌黑的颜色让人感到触目惊心，小白眼的魂体也变淡了几分。
老头连忙抓住小白眼的手，将自己的力量渡给他一些，这才能让他勉强维持。
“哼！多管闲事！”长得凶巴巴还涂着黑色眼影的男人不屑地冷哼一声，才打起精神来面对自己眼前的三个人。
宋寅从包里掏出自己的桃木剑，虽然跟张师兄和张庆的相比是小了那么一些，但也挺好用的。
张庆做出防备的姿态，看着忽明忽暗的小白眼从心底里感到难受，他低头将眼眶里的泪收了收，却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一小撮灰烬。
“为什么不用束身符困住他？”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质问，这次就连张师兄也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
宋寅皱了皱眉头，感觉又有鬼要来，然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也只有那一张。”
张庆的胸膛起伏了一下，本想说小白眼是多么好的鬼，想怪宋寅不该将唯一一张符用在小白眼身上，可手掌处的刺痛感还在提醒他宋寅那时也是为了救他……
也是，他们不能未卜先知，他现在凭什么发疯责怪别人呢？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低落，似乎看清了拖后腿的只有他自己。
“啧，我们姐妹俩才刚到就上演了这么一出大戏？看来你们内部不团结啊~”一红一白两位女鬼凭空出现。
红衣女鬼肆意张扬，无论何时都带着那一抹艳色。
白衣女鬼冷冷清清，眉间种下了一丝愁绪，又似乎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