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舜华一觉睡到下午，起来去月下阁用膳，重明在一旁摆出了一堆瓶瓶罐罐。
“小姐，属下按您的吩咐，已将月下阁里里外外查了一遍。”
“如您所料，王府之中应该混入了些高手，他们的手段属实有些刁钻，防不胜防。”
重明指了指左手边那盆紫茉莉。
“迷药在这盆花的花苞中，因清芷姑娘搬回时花还未开，所以一路未能被人发觉，但等到晚上花一开，迷药就散了出来，周围闻到的人无一例外都会中招。”
“至于软筋散，更是针对您了。”重明看向角落里团着打鼾的煤球。“属下查来查去才在您的爱宠身上查到了些许残留，就在它佩戴的铃铛中。”
“那药一来对动物的效果不明显，二来这小狸奴是您的爱宠，府中无人敢招惹，所以见过它的下人也无事。”
“属下听清芷姑娘说，这小东西认主，平日里时常在您身边活动，您躺靠在榻上，它也会主动过去陪伴，药也自然而然大部分只会被您吸入。”
重明心有余悸，说到这匆匆跪在了地上。
“属下失察，小姐，他们所用软筋散药性极强，若非在这小东西身上，您只吸入了少许，属下给您那清心丸，怕是没那么有效，一时半刻化解不了。”
重明从那堆瓶瓶罐罐里取了两瓶，放在了最前面。
“这些是属下精心之作，可解百毒，请小姐随身携带，但请小姐一定要慎用，不可如清心丸一般提前服用。”
叶舜华放下只吃了两口的螺旋酥，面无表情起身，取了那两个瓷瓶塞到两手袖袋中，随即便往外走。
“没事，我不怪你，人存心害我，总能找到空隙，自然是防不胜防的。”
何况这次是她自己上赶着让人钻空子。
见她要走，清芷看着桌上没动两口的膳食，惊讶道：
“王妃，您这就……不再进了吗？”
叶舜华自幼习武且无一日懒怠，饭量自不是京中那些大家闺秀可比。
尤其老侯爷培养小姐的方式，一贯是照着男儿的标准来严苛训练的。
“天下之事，虑之贵详！行之贵力！任何事都是一样的！乖瑾儿，再吃一碗……”
若是叫老侯爷知道王妃不好好吃饭……
清芷想一想就觉得屁股疼。
“许是有些积食，你们两个若有胃口便吃了吧，我去雪珍园看看瑞虎。重明，你吃完记得去给夜昙仔细看看。”
重明一愣，拱手答“是”。
他听浮玉说了，小姐收留了一女子进了王府，却不知这人有何独特之处，小姐竟特地吩咐他“仔细”看看。
王妃的膳食自然可口，清芷与重明美美饱餐一顿，吃完后由清芷带着，重明去看了夜昙。
才一搭上脉，重明的眉梢微微颤了颤，心里“咦”了一声。
再抬眸仔细查问过，扎了几针，面上始终没什么表示，只说她有些积劳、纳差、脾胃虚弱，需静养，好生进补，然后便将外用药给了清芷，声称去良医所斟酌用药，离开王府去找了浮玉，天色稍暗时才回到月下阁。
叶舜华端着茶碗轻轻拨着茶叶，淡然道：“如何。”
重明垂首。
“小姐，属下问过浮玉，也去庄子上看了几名被解救的人，他们都会些皮毛，大约不过花拳绣腿，只有个空架子罢了。”
“此外，因身陷天香楼，长期吃不好睡不好又饱受惊吓，也都在脉象上有所体现，却无一人有皮外伤或严重伤情。”
当然会如此，天香楼把他们当成货品拍卖，是要卖给那些权贵作为玩物，若落下伤疤就不值钱了，天香楼又怎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
何况除了拳脚鞭打，磋磨人心性的手段更不知有多少，想必天香楼人更是内行。
叶舜华抿了一口茶，眸子上似凝了薄薄一层冰。
“夜昙呢？与他们相比情况有何不同？”
重明道：“回小姐，夜昙武功如您所料，远胜于那些人，甚至胜过属下，该与清芷不相上下。”
“至于身体状况，她除了有与他们相同的症状之外，从脉象来看，她脏腑之中积聚了大量暗伤，且体表之下也有不少血瘀凝结，只不过能瞒过肉眼罢了。”
“依属下看来，她该是常年遭受人虐打，虽经过及时的治疗，但为她医治的人医术应该有限，也耐不住积水成渊，所以才落下了这些陈年旧伤。”
“除此之外，属下借针灸之机观察过，她似乎刻意改换过容貌。但属下也无法确定，除非能更仔细亲手摸一摸她的五官。”
夜昙藏着秘密，必然不会允许人触碰她的脸。
她才逃出生天，叶舜华也不忍强行下令刺激到她。
既如此，只能暗地里布置了。
叶舜华放下茶碗，轻轻挠着煤球的肚皮。
“清芷，那盆紫茉莉呢？”
清芷会意，立刻道：“奴婢怕打草惊蛇，所以没有扔，这就搬到夜昙屋里去。”
“去吧，过一会儿花该开了。”
清芷出门将花亲自搬去了内使歇房。
夜昙已是一身王府丫鬟打扮，刚收了晾干的那件外衫，烧了几块炭打算熨一熨。
见了清芷，她倒有些意外。
“清芷姑娘，这个时候你不用在王妃身边伺候吗？”
毕竟听说有两个贴身丫鬟回家探亲了，堂堂王妃身边只有一个丫头不太合理，她还想反正伤没有影响行动，抓紧找嬷嬷学规矩，好多少为王府、为恩人做点什么。
清芷对她笑笑。
“咱们王妃平时不喜人多的，再说了，我只是替王妃给夜昙姐姐送赏，怕那些小丫头毛手毛脚，再把王妃的恩宠碰坏了就不好了。”
夜昙对花似乎不大了解，过去看了看。
“这是什么花？王妃为何要赏给我？”
清芷捏着一把冷汗，生怕她凑上去闻，直接被迷翻了不好解释。
赶忙搬到了室内，摆在夜昙床边的小桌上。
“这是紫茉莉，香气清淡，有安神之效。王妃一贯宽仁待下，怕姐姐不得安眠，特地问过府医才叫我给你送过来。”
夜昙眼窝一热，心里很是感动。
睡觉于她来说，早已是一种折磨和奢望，过去一闭眼便是旧日噩梦、不堪回首的过往，故而她常折磨自己，再怎么困倦也刻意不去睡。
久而久之，她的失眠已成了一个大问题，成日头昏脑涨，体力也是越发不济。
不然只凭天香楼那几人，根本抓不住她。
这种事，过去根本无人关心。
“王妃有心了，麻烦清芷姑娘转告王妃，夜昙感念，来日必肝脑涂地，虽死亦不敢忘王妃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