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样的货色，林桑是最没耐心的。
见对方踌躇，她直接一竖眉毛。
“不说是吧？那好，回头升了天，你跟上帝说去！”
“不不不！”
再不赶紧表态真的要去见上帝了，乌尔班直接吓尿。
“我说我说——”
乌尔班自然知道实话是什么，并且他大概也知道说了实话是什么后果。
一想到他就浑身哆嗦。
可是，还是眼前的小命要紧，乌尔班索性把心一横。
“我我我，我不是魔鬼，也，当然也不是上帝的使者……一切，一切都是我编的，就是为了——”
他蓝色的眼眸中再也没了锋芒，乌尔班痛苦地紧紧闭上。
“就是为了骗财骗权——”
惊天阴谋，他终于说出来了，乌尔班说不出什么感受。
有沉重有惊颤，甚至还有几分如释重负。
但是就跟他所担心的一样，得知真相的百姓愤怒了！
不比误以为他是男巫的愤怒来得少。
所以接下来他要面对的不是烈火，而是眼前上千教众的怒火。
他的教徒从前有多虔诚，现在就有多愤恨。
“骗子，原来他真是个老骗子！”
乌尔班依然被高高举在半空中，他们仍旧想烧死他。
然后更多的百姓失控了，他们冲上来，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
乌尔班暂时还留着小命，竟然是因为大家统一不好制裁他的具体办法。
但只要目的一致，方法早晚能统一的。
“救我，救我！”
乌尔班知道大势已去，但他也算个人才，知道这个时候只有谁能救他。
他选择向林桑求救。
“东方来的贵客，快救救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林桑选择不看他，任由乌尔班的呼救声被群众的愤怒淹没。
什么天堂地狱，上帝撒旦？
这么多年来，他们竟然被一个老骗子耍得团团转。
教徒们家家户户选择勒紧裤腰带也要向主进贡，现在告诉他们，一切不过是老骗子随意编造的。
“没有天堂了，我们死后还要继续受苦受难，天呐！”
愤怒完，大伙又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世道活着已经够苦难不尽了，他们忏悔修行，就是靠死后的天堂信念支撑自己活下去的。
现在大家突然得知，天堂是假的，谁还有勇气活着直面今后的每一天？
他们想烧死乌尔班，不管他是不是撒旦的使徒。
可是，就算烧死他也于事无补啊。
看大家痛哭流涕，林桑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抚。
她再次举起喇叭。
“那个，女士们先生们，有没有一种可能，天堂是假，那地狱的说法也真不了？”
她的喇叭穿透力够强，虽然许多人还在哀哀哭泣，但有人边哭边抬起了头。
“天堂是假，地狱也是假，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还不明白？
林桑真是要给跪了。
但是面对一群哭唧唧的可怜百姓，她还得要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
“意思就是，乌尔班的话全是扯淡！死后上天堂是谎言，生前受难赎罪一样是谎言！大家完全有理由过上好日子！”
用活着受罪，去换一个谁也证明不了的死后升天，简直是最恶意的谎言。
这帮可怜的罗马教徒，生生被乌尔班那个恶棍pUA了多年。
林桑还想展开来说说，她的代言人来了。
“没错，事情就是女士说的这样！”
从人群里钻出来的是马尔。
刚才的阵仗将他吓坏了，马尔一直缩头缩脑躲在一边。
直到现在雨过天晴了，马尔才有勇气跑出来。
他一出来就展开了动情演说。
“我亲眼见到，就在万里之外的东方，那里没有生前赎罪，死后天堂一说。百姓们安居乐业，十分享受当下的生活。”
为了更具说服力，马尔掏出一本硬壳封面的笔记。
“在东方，不管城市还是乡村，街道干净清洁。人们吃的是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穿着轻柔温暖的衣裳。那里没有动不动就要人命的疾病，更没有劫掠百姓的官员和强盗。”
看到向自己聚拢的人群越来越多，马尔索性借了偶像的高音喇叭来用。
他一脚跨到高高的神坛上。
那里本来是教皇布道的地方，现在成了打碎神棍谎言的最佳场所。
马尔一页页翻着他的硬壳笔记，读给在场所有失去希望的教徒们知道。
“这是我的日记，记载的是我在东方的每一天最真实的见闻。”
最后，马尔将自己的日记呈现在大众跟前。
日记里除了文字还有配图，绝对是有图有真相。
厚厚一大本，当然不是现场编得出来的。
更不同于乌尔班谎言的是，马尔的鼓励是为了帮助他们，而不是再从教众这里再获得什么。
绝望之下，立即就有人信了。
尤其是凯瑟琳公主，她一下抓住了真谛。
“女士说得不错，乌尔班的话全都是假的，既然没有天堂，也就没有地狱。我们死后不会得到救赎，所以活着的时候也就不必受罪。”
这个结论真是太让人欢欣鼓舞了。
刚才还如丧考妣，哭得接不上气的教众顿时顾不上悲伤。
可是笑容在大家脸上才绽开一秒，就又有人担忧起来。
“可是，我们活着的时候都去享福了，死后会不会要加倍地赎罪呀？”
如果是这样的话，想想还是蛮恐怖的。
怎么思维还在享福和赎罪二选一上打转出不来呢？
林桑都无奈了。
都怪乌尔班，神棍害人不浅！
他无力解决罗马目前烂泥一样的困境，还想在从这个糟糕的现世攫取利益，竟然编造出了这样一个劳什子的赎罪谎言。
现在弄得罗马百姓都斯德哥尔摩了。
林桑捂脸。
不过幸好，在场还有明白人。
凯瑟琳身为公主，再一次站了出来。
“我相信东方女士说的话，也相信马尔日记上沿途的见闻。既然人在活着的时候就不必受罪，那么死后也是一样。”
凯瑟琳拢了拢刚才淋得透湿，现在阳光下重新闪出金光的秀发。
她有了个好主意。
“如果真有人害怕死后受罪的，我提议，不如生前多做一些善事。”
什么是善事呢？
眼前显然就有一件。
凯瑟琳指着刚才还恶狠狠要烧死她，现在却匍匐在自己脚下瑟瑟发抖的乌尔班大神棍。
“这神棍害人不浅，烧死他，一定算一件大善事吧！”
看得出来，小姑娘虽然才十几岁，但心中极有主意。
加上公主天然的威严加持，她这句话，可是将糟老头子吓坏了。
“不不不！请公主不要烧死我！”
乌尔班就像前不久的腓特烈国王一样，一下子扑倒在地。
果不其然，他头顶浓密的头发也是假的，随着他这一扑，发套像绒球一样滚了出去。
林桑早做好了准备，闪身躲开。
果不其然，随即露出来的是大神棍汗出如浆的脑袋，和光溜溜的脑袋上，正充满活力地四散开的虱子和跳蚤。
林桑嫌弃地躲到了一边，凯瑟琳却像早已习惯一样反而靠近了一步。
之前她恐惧时，乌尔班冷漠。
现在轮到乌尔班恐惧，换她露出胜利笑容了。
十四岁的凯瑟琳公主笑得一脸天真。
“为什么不呢？只有熊熊的烈火才能清洗恶徒一生的罪孽，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