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正说着，送菜大军就到了。
小南赶紧宣布：“乡亲们，我们的菜是送到酒楼的，卖相要好。接下来收菜绝不能是坏的烂的、没长熟的，虫眼太多也不行。”
他这样一说，人群里就有意见飘出来了。
“哟，这都是免费送给你们家的，怎么还挑三拣四，事情这样多？”都不用看，能发出这样不和谐声音的村里只有一户人家。
声音尖锐刺耳，是有根媳妇没跑了。
上一次吴家自己作死，结果什么过冬物资也没领成。后来吴家族长做主，陪着吴大两口子上钱里长家说了半天好话，算是给钱家赔罪。
里长到底心软，且也没有看着自己村里人饿肚子的，还是匀了一些物资给他们。
吴家瓜菜种得晚，富余的自然不多，以次充好说的就是他们。
林桑一见到她又竖起眉毛。
“既然这样，以后你都不用送菜来了。欠我们家的钱，连本带利都折合成铜钱来还。”
有跟媳妇张了张嘴又闭上。这年头能吃饱就不错了，他们哪里拿得出铜钱？
见有根媳妇又这样不识好歹，乡邻七嘴八舌又议论上了。
“可不是么，东子娘肯让我们赊这样久，能拿瓜菜抵利息就不错了，既然不乐意，索性还钱省得口角。”
“小南说得一点没错，人家庆丰楼那样大的酒楼，收了不好的菜怎么卖给客人，这不是坑人吗？”
指责声嗡嗡的，甚至连吴赖媳妇都附和了两句。
“这说得有理，卖相不好的菜我们宁可自己吃，自家吃不用讲究这些。”
“你们——”
有根媳妇又气又羞。
就连亲婶子也被钱家小恩小惠收买了，她一个小媳妇孤立无援，赌气提着篮子就跑。
林桑没看一眼，直接吩咐小南。
“吴大家的账目记在第一页，哪一天赊的账，什么时候产生利息，都记清楚。”
小南巴不得一声，这样的倒霉人家，要上钱家的黑名单才行。
“是，娘，我专门给他们记一页，每天给他算利息。”
林桑看着他记得兢兢业业，满篇惨不忍睹，涂鸦的都是自己发明的单式记账法，忍不住开口问。
“小南，你这样的记法以后查阅起来很不方便，娘教你个表格吧？”
表格？
这是个新名词啊，小南不明觉厉。还出于对娘亲超级大脑的极度信任，他一个劲点头：“好啊好啊，我什么都要学，娘你教我。”
林桑拿了把小东的木尺，在账本上画了一个方框，又细细分成几行几列。
“横向是行，纵向是列，行里填项目名称，每一列填时间。”
利桑写完文字，又对照着小南记的数字一项项填满。
“行和列的交叉处，就是这一项该日产生的金额，不管收入还是支出，都可以这么填。”
小南看得又惊又喜。
“娘，这也太好用了吧，不同项目的收入和支出，我列不同的表格，一眼就能看出是亏损还是赢利。”
不，有他的超级娘亲在，亏损是不可能的，只看盈利多少而已。
但他又皱起眉头，觉得也有这个可能。
娘亲虽然什么都会，可就是太大方了，他以后要做好娘的钱袋子，家里不养吃闲饭的。
刚打定主意，小南就听见外面院子里闹了起来。
最突出的是小中生气的嚷嚷声。
“你就是故意的，赶紧道歉！”看对方那样子他还加了一句，“你这么大个人，怎么这样讨人嫌？”
小南下意识以为小中又在欺负小北了，但是不应该啊，这孩子近来最维护双胞胎姐姐。
但很快他又听见另一个声音。
“我没有，这是我捡到的，你冤枉我，你们都欺负我！”
小南一拍脑袋，原来是那个甩不开的小粟，在小南眼里，这就是个标准吃闲饭的。
正倒算肃清毒瘤的小南一下跳进院里。
“都闹什么，怎么回事？”他环视了一圈问性格最厚道的大妹妹，“西子你来说。”
西子的性子敦厚讲理，他相信大妹妹会给个公道的说法。
但其实西子没太看清，她一直在调试大哥新做的纺织机，闻言就有些为难。
“二哥，我依稀听到是小粟拿了小北一张解题的稿纸，小中发现了，就向小粟要回来。”
知情的小中见二哥竟然不问自己，说话越发气愤。
“事情就是这样，我都已经说清楚了，纸上就是小北的字迹，可是小粟说什么都不肯还！”
后来是他气不过，一把扯了过来，可惜扯成了两半。
小中知道题解到一半的痛苦，这下气得跳脚。
这时候林桑已经将事情了解清楚，但二儿子既然已经出面，她索性站在一旁看他怎么处理。
小南没有偏听，他先是问此刻已经一言不发的小姨子。
“小粟，是这样吗，小中有没有说错什么？”
他记得家里的龙凤胎闹矛盾时，娘就是这样了解情况的。
但小粟的态度明显不如龙凤胎配合，她手里还捏着半张稿纸，紧紧放在身后，听见堂姐夫问她，一时又不知道怎样回答。
纸不是她捡的，是她看到小北写写画画后放一边，好奇拿过来看。
她知道纸跟书一样，是昂贵的东西，阿嬢竟然拿给这个小丫头随意糟蹋。
而且小丫头竟然还识字，她们村最了不起的人才识字。这个向来不被待见的丫头，她凭什么？
小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反正小北发现后问她要时，她就是不想给。
尤其是还有人护着她，她心里窜起一股无名的火焰。
小南见她抿着嘴拒不答话，伸出手来：“你不说话，我就当小中没说错，既然这样，你将那半张纸给我，让我看看是谁的笔迹。”
连堂姐夫都要护着那丫头吗？
小粟心底那股气更盛，她紧紧咬着唇。
小南才不管这么多，他用力一扯拿过来，瞟了一眼就确定了。
“不错，这正是小北在做的题，不管你是不是捡到的，都该还给人家。”
这个小妹妹是个刷题狂人，每天睁眼除了干活，其它时间不是看书就是做题。
小北立即笑了。
“谢谢二哥，谢谢小粟姐，也谢谢小中。”
她现在眼里只有题，接过稿纸就坐一边去了。这是娘亲给他们出的奥数题，可有意思了，不解出来她觉得吃肉都不香。
但小中没这么好打发，他拉拉小南衣角。
“二哥，你看她什么态度？她说纸是捡的，可我们小北从不将重要东西乱丢，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小屁孩都知道的事，小南心里显然越发有数。
这两天这个小姨子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天一亮就跑过来蹭早饭，晚上吃了晚饭才磨磨蹭蹭回去。要不是全家实在不欢迎，看她样子都要在家里住下来。
小南眼神立即冷了几分。
“小粟，你也来做了几天客，看来不是很适应这里。你看现在天也晚了，我看你还是早些回去要紧。”
他不打算留饭，转身就进屋。
天色越发暗了，他还想省点灯油，将今天的账走完。
屋外小粟不敢相信姐夫冷漠的眼神，再看看院里其他人，就连堂姐小米的脸色也不好看。所有人都赶着收工，竟然没人看她一眼。
不就是个丫头片子，至于嘛！小粟没回家，找了块大石头气呼呼坐下来。
怎么小丫头就有这样多人疼她，她不管在林家还是钱家都要受委屈？
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姑娘忍不住掉下眼泪。
林桑旁观半天什么也没说，见孩子们都进屋了，她也转身进去。
“前几天大家一直忙也没顾上小粟，这孩子之前就说她想留下，是去是留，我想问问你们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