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响起。
“婶子，你别急，前些天我出的图样烧制了不少杯瓮，爷爷今天上街摆摊了，我们会有米的。”
接着是女孩不满的声音：“娘，大伯出门前，给家里留了不少粮食，够我们吃两个月——”
她话没说完，好像挨了一下，那妇人又骂：“你个死丫头知道什么，家里这么大嚼用，哪个不要用粮去换？”
女孩却说：“才不是，我知道，是我爹他——”
这会响起的是劈头盖耳的打骂，还有女孩忍痛的声音。
老汉一个激灵，没等车停稳，“嗖”一下跳下车，一路冲进去一路喊：“这是做什么，这是做什么，大节下的，能不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林桑也滑下车板，跟着大爷进屋。
一眼看到一个长相相当俊美的小男孩，壮着胆子护在堂姐身前，老汉又将两个孩子小鸡崽子似的护在身后，梗着脖子跟儿媳妇对峙。
那女子约莫三十岁，模样还算姣好，穿着整洁，衣裤也厚实，起码比屋里的其他三人要好。
见公爹提前回来了，还护在孩子们跟前，她放下打人的手退后几步。
但嘴皮子不打算停。
“爹你老人家问我能不能安生过日子，我倒也想，可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有外人进屋，丝毫不影响她发挥，她扯开嗓子又嚎又骂。
“眼看要过年了，家里连口吃的也没有，他大伯倒好，扔下个半大小子就出门了，他不知道他儿子有多能吃，半大小子，吃穷一家子！这日子你说要怎么过？”
周老汉气得手指发抖。
“你，你说的什么话？家里就宣儿一人吃饭？这个家什么不是大成添置的， 你，你挣过一个铜钱吗？”
他是气急了，颠三倒四地骂着，但林桑还能听明白。
那儿媳压根没将老公爹放在眼里，跳着脚骂认。
“你们家没良心啊，我没挣铜板？这个家是谁在操持的，两个孩子是谁带大的，嫌我不挣钱，好啊，给我钱，我就走路，我还稀罕这个家不成？”
周宣从爷爷身后探出头来插了一句。
“是姐姐，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的，都是姐姐，我小时候也是姐姐带的。”
那媳妇听了这话恼羞成怒，要跳起来去挠那个叫阿宣的男孩。
没等林桑出手，半掩的门又被“咣叽”一脚踹开。
两个孩子立即一抖，大人也变了脸色。
“吵吵吵，整天就知道吵，老子大老远就听见你们闹腾，都这个点了，饭做好没有？”
看来是周老汉刚才难以启齿的二儿子。
他阴沉着脸进屋，正眼也不瞧任何人，周老汉更加气恼，那泼辣媳妇却一下瘪了下去。
她不嚷嚷了，也不闹着要走人了，沉默了一会，灰溜溜回答。
“还没呢，家里哪有米下锅——”
对方抬手就是一巴掌：“你个败家娘们，娶你回来是干什么吃的？没有米！没有米不会去想办法？老子不管那么多，老子现在饿了，马上要吃饭！”
他粗暴地打断媳妇，喊完又拍了一下桌子。
还说别人闹腾，比起他媳妇，他这动静也不遑多让。
那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气不过，开口道：“爹，你又去斗鸡了？大伯留下那么多口粮，要不是你，家里也不会没有米......”
她话没说完，被他爹一个耳光打断。
“你这小畜生，赔钱丫头，管到你老子头上来了？”
又上赶着踹了媳妇两下，吼道：“你养的什么贱丫头，敢对老子无礼，赶紧拿去卖了，给老子下酒！”
又一个要卖女儿的。
这年头人口可以像商品一样买卖，是不是给了某些渣男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孩子随时能卖一样。
林桑觉得狗咬狗，这下有好戏看了。
可惊掉她眼珠的是，那妇人听自家男人说要卖女儿，竟然一声不吭。
那被打蒙的小姑娘捂着红肿的脸，一脸的不满和倔强。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应该插手别人的家事。可遇到这样的人渣，婶又不能忍了。
她可是鉴渣达人，撕渣高手。
林桑在后世是有谈婚论嫁的男朋友的，可就在婚礼筹备阶段，渣男和员工齐齐将她绿了，还蠢到叫她撞破好事。
这不是送到她面前的沙包么？
林高手可是暴脾气，几记重拳再加回旋踢，打得那对渣渣毫无招架之力。
将人打到半身不遂，咔咔咔几张照片一拍，反手甩到亲友群里，有图有真相。
然后就跑回农场喝酒醉过去，接着就来到这里。
这个年代的渣男换了个模式，披着层名叫大爷的马家，她就认不出了？
林桑拍桌。
“哪里来的人渣贱男？自己没本事挣钱，回家哪来的脸作威作福？”
渣男吃惊回头，一时没摸清状况。
“卖女儿？你也配！你养过吗，谁给你的勇气？反正吃了这顿下顿你也没着落，我看还不如把你卖了，一家人吃饭是正经！”
这可不是在村里，没有道德压力，她也不怕崩人设。
林总不压制自己天性，打算跟渣男干到底。
那渣男呢，活到现在这个家里估计还没谁这么骂过他。他背着屋外暗下来的光，上下打量林桑一番，就是一阵狞笑。
“嗬，哪里来的农村大婶？管闲事管到我家来了，你信不信我连你一起卖了，卖到窑子里我——”
“啪！”他话没说完，挨了老父一掌。
老人从进门后情绪就没压下去过，现在更是气得要命，浑身不停地战栗，用尽全力吼起来。
“逆子，你给我住口！这是我的客人，谁准你无礼？！”
他回身搂了搂孙女，心疼道：“灵儿说错了什么，你这样打她？你要敢再打我孙女，我就，我就——”
到底是老实人，我就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逆子估计是熟悉亲爹脾气的，丝毫不惧。
他走上前一把推开老爹，拉起女儿就往外拖：“老头子既然这么说，我不光要打，我索性就卖了，怎么，我生的赔钱货，我卖不得？”
周灵刚才挨打没哭，这会被她爹强行拖出门，终于哭起来。
周宣抢上前去拉姐姐，这渣男虐妻女有一手，对侄子却有些忌惮。
他不敢怎么着周宣，一个劲冲女儿撒气。
林桑无名火起，正要冲上去，靠近大门的周老汉比她快一步，一下冲到小儿子身后，照着他脑子就是一顿削。
逆子周大业放下女儿，对着老爹伸手就是一推，周老汉哪里是他对手，被一把推翻在地。
“爷爷！”
“爷爷！”
俩孩子魂都吓飞了，又扑身回来扶爷爷。
那渣男居高临下看着老爹，这个姿势对林桑接下来的出手而言简直太有利了。
看着那张欠抽的脸，林桑觉得不来一下都对不起对方提供的契机。
她旋风一样上前，照着她想要的部位就是精准一脚。
角度、力度她都熟，周家渣男痛得嗷嗷叫。当时手撕渣男，除了拳和脚，她还有给渣男专供的套餐。
趁着周大业痛苦弯身捂住，她抓起桌上的小瓮，“砰砰砰”，怼脸就是一阵输出。看在周老汉份上，这次就不砸后脑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