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中忙着邀功：“这是大哥二哥一起做的，我也帮了帮。”
被点名的二哥马上纠正：“你帮了什么忙，就是递了个锤子锯子，然后就跑了。”
“哪来的锯子？”林桑又奇了，家里有柴刀，但她不记得有锯子，更没有刨子凿子这一大套。
“大哥去隔壁狗子家借的，狗子哥爹会手艺活。”小南忙道，“这小床是大哥打的，他说没做过床架，先做一个小的试试看。”
“可是大哥以前也从没做过家具呀。”西子问出了林桑的疑惑，堂屋几个木桩凳子倒是大哥打磨的。
坐在一边的小桃含笑解释：“是呀，我也问过东子，他说以前看二狗爹摆弄过这些，想一想也就会了。他怕做坏了，所以先打一个小的样子。”
她这笑容里带着明显的骄傲。
相公体贴，娘子柔情，林桑冷不丁被塞了一嘴狗粮。
看来造物主是不偏私的。它没给大儿一张巧嘴，却给了他灵活的脑子和双手。
这孩子脚程还快，因为惦记着家里的活计，一路小跑，送完菜又急急忙忙赶回来。
“娘，爷奶都很高兴，还装了果子让我带回来。”
粗瓷碗里码着一些紫色小浆果。
这年头什么吃食都不容易，想来是二老牙缝里省出来的。林桑点头：“那就洗了，大家分着吃。”
以前他们吃浆果是不洗的，既然娘发话了，小西接过去，带着俩弟妹往灶间去。
林桑还把玩着小床爱不释手，木榫结构，相当精巧别致。
她问大儿：“小东，你以前没用过这些工具，又没做过家什，怎么这么快就打了张小床出来？”
上午她为了作弊弄菜，有意支开大些的孩子。想到家里缺家具，随口吩咐伐木做床。
事后想想哪有这么简单。
在现代她装修过办公室，也装过住宅，后来还建了农场。
现代化的木工流程，是标准化出厂的木板，工具用的是电锯、气泵还有枪钉，很快能上手，就连她都在现场捣鼓过。
后来建农场时，因为是中式乡村风，她坚持用地道的木榫结构，结果一批工人傻了眼。没有人会这项快失传的手艺，她记得还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合适的师傅。
木榫手艺费时不出效率，几乎趋于失传，好不容易找到几位老师傅，工价还挺高。可是人家贵得有道理。
林桑真没想到这憨憨孩子竟然能无师自通。
他摸摸脑袋笑得很腼腆：“我也没把握，砍树的时候就一直在想，狗子爹是怎么做的。想了一肚子，回来的时候边琢磨边做，没想到就成了。”
要不是林桑了解他都觉得这是在凡尔赛，这傻孩子，估计都没想到自己这本领有些逆天了。
林桑还想再展开来问问，只听得灶间那边闹了起来。
小中的嚷嚷声最大，小西在柔声劝慰，小北一声不吭。
熊孩子就是不省心。
林桑暗骂一声，走过去了解情况。
小中见她还告状呢：“娘，我要吃浆果，三姐不让！”
小西脸色一白，以前小中一告状娘就会打骂她，她下意识已经害怕上了。
可不知为何，她内心又有一丝小火苗，她抬眼看着娘亲，自己也不知道在期盼什么。
她不敢吭声，小北更不敢，却都两眼巴巴地看着娘亲。
接收到这样的目光，林桑竟然笑了。她对小中说：“好，娘知道了，但娘还想问问三姐，为什么不让你吃，行吗？”
小中嘴唇一抿，小西心中一热，眼神一下亮起来。
她轻声细语地解释：“娘，我没有不让弟弟吃，是想端到堂屋，大家一起吃。是，是小中不让——”
小北在一旁一个劲点头。
就知道是这样，林桑按捺住火气问小中：“刚才娘说大家分着吃对不对，你不愿意吗？”
熊孩子依旧紧紧抿着嘴，他确实不愿意。
碗里的浆果并不多，以前家里有点什么零嘴，都是他一个人吃的。刚才兔肉人人有份他已经不满，可毕竟有一大瓮，他没那么肉疼。
浆果就不一样了，若是人人有份，那他才分到几只？
在小中心里，只要有什么不满他一撒泼打滚娘亲就依他了，所以他不假思索，往地上一躺就哭喊起来。
“我要吃给我吃，我不想分给他们！”
林桑见状带着两个女孩转身就走：“走，我们去堂屋。”
她转身时还顺走了那碗浆果，小中闹得更起劲了。
“谁都别理他！”林桑全当没听见，孩子们不敢说也不敢问，只好也跟着装聋作哑，可心里已经惊涛骇浪。
娘今天是怎么了？这可是从前最受宠的小中啊，今天倒像是野孩子一样。
小西低着头帮忙打下手做家具，心里的火苗却已经蹿到了几丈高。是真的是真的，娘亲真的跟过去不一样了。
而熊孩子呢，见娘亲破天荒地丢下他，原地嚎了半天发现没有用，又将战场挪到了堂屋。
大家被这噪音折腾得不行，但见娘亲眼观鼻鼻观心，只好有样学样。
一直闹到睡前熊孩子终于哭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哭声越来越低，然后自己从冰冷的泥地上爬了起来。
林桑还是没理他，带头把浆果分了个干净。
这一天下来，她知道这孩子本性不算坏，他心中有家人的概念，只是被养出了霸王性子，幸而年纪还小，她不信扳不过来。
夜深了大孩子们借着一盏小油灯还在研究木床的事，林桑带着小的们烧水洗漱。
想到他们今晚还得在泥地上打地铺，林桑心疼了，她对小北说：“地上太凉，要不你今晚跟娘睡床吧，等再过两天，有了新床就好了。”
小北激动坏了，一个劲点头，她懂事以来就没跟娘一张床睡过。
一旁的小中立即觉得自己又失宠了，他不服气地大喊：“我也要跟娘睡！”
这孩子熊是熊，可是心真大啊，这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林桑迟疑，好吧，才六七岁的孩子，倒是可以接受。可这样一来小屋就只剩三女儿一个，多一个不多，床不大，孩子们也瘦小，原身也不胖。
她索性说：“西子也来，我们挤挤，说不定更暖和。”
小西真的想不到娘会连她也喊上，娘变了，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娘今天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西子一个劲点头，天气越来越冷，可是她今天的心一直很热。
可临睡时才发现，床不大，被子更小，哪里裹得住四个人？
西子回房将他们的盖被也抱了过来，一张不到一米五的床，顿时挤得满满当当。
可就算这样也不够暖。
这个时代还没有棉花，被单下铺的是稻草，盖被里面填的是木棉絮和芦花。
林桑转转眼睛，她对孩子们说：“看来明天要去一趟镇里，拿粮食换些蚕蛹，做成蚕丝填个新被子，这样才暖和。”
去镇上是假，从农场拿蚕丝被是真。
她想了想又道：“还有大家的衣裳也太薄，快过年了，我们每人做一身新衣裤怎么样。”
小北的衣服今天被人牙子扯了条大缝，漏出里面的木棉和柳絮，还有各种动物的绒毛。
林桑心酸，应该是到处捡着攒起来的。
不知道这里的衣裳是找谁做，没有成衣店难道要找个裁缝不成？
谁知小西听了开心道：“好啊娘，我们自己做衣裳，我来给娘裁衣，还有小北小中，给你们各缝一套新冬衣。”
林桑惊讶得差点脱口而出：“你会做衣裳？”
只听小北开心道：“好啊好啊，姐姐裁的衣裳最好看，我的衣裤也都是姐姐缝的，小北很喜欢。”
孩子还有这个才华？林桑心又疼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林桑自己也有体会，他们福利院的孩子自理能力个个都很强。但就算这样，他们也不会裁衣不会做家具啊。
这姑娘过了年才十三，营养不良看着像十一二岁。她一直被苛待，但坚韧善良还聪慧，想尽各种办法照顾好自己和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