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楼，寿春府响当当的文人馆。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地方。
而燕华清则是寿春府文人堆里响当当的人物。不是谁都能相交的人。
白英雄虽然对官场上的事情不甚了解，但就现在的情况，燕华清可能不会在白府待太久。
聚贤楼的大东家也是寿春府最大书院的大东家，自己有最好的书院夫子，为什么偏偏要来他家的私塾呢？
无疑是冲着燕华清而来。
聚贤楼大东家齐家是京城齐家的旁支。而京城齐家官至礼部员外郎，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聚贤楼东家这才在寿春府文人界有着独树一帜的地位。
在寿春府文人眼里遥不可及的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在燕华清那里就有些不够看了。
正三品的太子詹事，平日里打交道的多的是一二品大员，也怪不得齐家会对他这么上心。
看来即使燕华清没有了太子詹事的职务，实力仍不可小觑。
白英雄根据自己对待生意的敏锐性捉摸了一番，连齐家二爷的午饭邀请都没答应就匆匆赶回来对夫人细细交代。
就怕夫人因为心中不快而去为难燕华清。
生意人的本性，白英雄只想趁着燕华清的这一波热度将白家在生意场的位置坐得更牢固些。
当年他对燕华清也没资助两三年就出了灼灼意外的事情，燕华清跟白老爷坦白内情后白老爷虽然没有怪罪他，但他还是提出了想要离开。
白老爷没作挽留地就同意了。
虽然灼灼的死认真追究起来确实跟他无关，但作为一名父亲，他没有白夫人那样偏激却也做不到一如平常地看待他。
所以他自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没有想到时隔十四年，他又回来了。还主动提出要来白家私塾讲学，也算是报答白家当年的资助之恩。
白老家想都没想地就答应了，跟当年他提出离开时那样，答应地飞快。
这是他应得的。
他资助了那么多的寒门学子，如果不能成为自己的女婿，那给点别的方面的回报也是可以的。
生意人哪个愿意做亏本买卖，这也算是一种长远投资了。
燕华清虽然不是每天都会给学子们上课，但他真的每天上午都会在他的专属小憩的厢房里陪着朝朝练上半个时辰的毛笔字。
朝朝也从一开始的簪花小楷飞跃到了馆阁体。
只因为她无意看到燕华清随手写的文稿，觉得那样的字体更符合她的气质。
于是，燕华清又亲自写了一份字帖给朝朝，让她慢慢练习。
“先生，你看，我是不是进步了许多？”朝朝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字迹，移开了梨花木镇纸将新鲜出炉的大字拉扯在身前，展示给埋首写着什么的燕华清看。
燕华清抬眸，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大幅的宣纸而是位于宣纸上方一双灵动的眼眸，笑得眼尾向上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对又细又弯的眉毛像燕子两个尖尖的翅膀，扑扇出一股暖风朝燕华清迎面而来。
“怎样，先生还满意么？”朝朝抖了抖手中的宣纸，这是她这几天以来最能拿得出手的一份作业了。
燕华清咳嗽一声，移开视线说：“没看清！”
“啊？”朝朝起身拿着宣纸走近了燕华清跪坐在他身侧，又问：“先生快看看！”
燕华清侧着身子微微往另一边靠了靠，飞快看了一眼给出评语：“尚可。”
其实那样的字根本达不到他心中的要求，但他不忍心打击这么一个热烈期盼想要得到好评价的努力学生。
“啊，怎么才是尚可啊。”朝朝耷拉下双手，“我觉得已经跟先生的字体很像了呢。”
燕华清：-----
燕华清沉默不语。
朝朝说着还探头看向他案几上的手稿，这一下她好似又发现了什么，咦一声，道：“先生不是用馆阁体呢，怎么现在又写瘦金体了？”
燕华清将案几上的稿子收了起来。
“你只需学适合你的就行。”
朝朝气馁，“先生总是让人望其项背呢，自从看了先生的馆阁体我就觉得之前练习的簪花小楷都不好看了。就想着写跟先生一样的字体，等我的馆阁体刚有所成就时，又发现先生的瘦金体也好看的紧。哎，这让学生如何来得及跟上先生的步子呢！”
燕华清听出了言语里的马屁成分，还占很大一部分，一转头就看到了白朝儿眼里丝毫不掩饰的狡黠与讨好。
燕华清觉得她的眼睛很好看，像深山里清透的溪水，偏偏有活泼的鲤儿在其中摇摆乞怜，游的好不卖力。
他还没说话，朝朝又等不及地幽幽道：“先生的学问这么多，我何时才能达到可以拿到奖励的合格线嘛！”
燕华清有些好笑地摇摇头，想要揉一揉狡猾又惹人怜爱的小丫头，但他最终还是没抬手。
收拾好案几上的东西，燕华清喊来了自己的小厮让他去跟白老爷说一声，因为七小姐近日表现良好遂要奖励她一顿百味斋午饭。
朝朝手中的作业早不知被她丢去哪里，此刻恨不得给燕先生捶捶腿，揉揉肩好一顿马屁夸夸夸。
“燕先生，我---”
燕华清制止她接下来要说的大话，“我喜欢安静！”
朝朝立马闭嘴。
安静，她也可以的。
只要可以出门有美食吃，有漂亮首饰买。
小厮很快就回来了，白老爷当然同意。
朝朝变身恬静优雅的大家小姐跟在燕华清身后小碎步捣腾得飞快，几次都差点要超过燕华清飞奔而出。
可燕华清就像是第一次来白府，游玩似的走得悠哉悠哉，朝朝几次想要上前提醒都生生忍了下来。
也罢，她还指望着这人带自己出门呢。
直到坐上马车，朝朝的心才算是落了地。虽然这个朝代对女子的要求没有那么严格，有父兄长辈的陪同也是可以上街的。但是白夫人为了不让别人觉得商家的女儿没规矩，反而束缚着女儿们的出行。
掀开车帘子一角，朝朝一手趴在窗台上好奇地打量着外面热闹的街道。
“呀，好香呀，我好像闻到了糖炒栗子的味道了，呜呜，好香好香。”朝朝身子微抬更加靠近车窗。
“雪松，去买一包。”
坐在外面车沿上的小厮一愣，接着就听见另一道欢快的声音跟着响起：“糖炒栗子，要两包！”
见里面主子没有反驳的声音，雪松领命跃下马车往西街街角飞快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