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旁支的头目李烈,身材魁梧,此刻却烦躁地踹了一脚身旁的破钢筋,他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铁,带着刺耳的怒意,在空旷的废弃厂房里回荡:“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儿!”
“我们在临市过得好好的,守着那点地盘,虽然不算风生水起,但至少安稳!主家一句话,就让我们往云市跑,支援?支援个屁!”李烈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明知道对面是死神组织的精英!那是什么角色?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让我们这些旁支的人去跟他们拼,这不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是什么?”
他猛地拔高声音,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愤懑:“咱们在家族里是什么地位?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边缘人!主家眼里,我们就是可有可无的弃子!可再怎么不受待见,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派我们来送死啊!我们手里这些弟兄,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云市,图什么?”
旁边的宋峰闻言,重重叹了口气。他身形偏瘦,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老旧的手枪,声音低沉而苦涩:“你以为就你们李家主家狠心?我们宋家何尝不是如此?”
“这根本不是支援,是排除异己啊。”宋峰的目光扫过不远处蜷缩着的手下,那些人脸上满是惶恐,手里的武器大多是些淘汰下来的枪械,弹药箱也只堆了寥寥几个,“你看看我们带的这些人,这些家伙是儿。死神组织是什么配置?清一色的精良装备,训练有素,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咱们呢?手里的枪还不如烧火棍管用,弟兄们大多是跟着我们守地盘的,哪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大阵仗?”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满是悲凉:“主家把真正的精英都藏在后方,护得跟宝贝似的。派过来的是什么?说是仅次于精英的好手,可实际上呢?都是些没上过战场、连血都没见过的废物!让这样一群人去跟死神组织硬碰硬,这仗从一开始就注定输了。我们就是来填坑的,填一个主家早就预料到的败局。”
一直沉默着的张山,这时也忍不住唉声叹气。他穿着一件沾满尘土的夹克,脸色蜡黄,眼神里满是绝望:“那……那我们干脆抗命回去算了?留在这里也是死,回去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
“回去?”宋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转头看向张山,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嘲讽,“你开什么玩笑?主家的命令,是说抗就能抗的?我们现在回去,就是明着跟主家撕破脸。龙京的主家是什么实力?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们这些旁支碾成粉末。”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咱们只不过是旁支里的小头目,手里这点权力,在主家眼里连蝼蚁都不如。真要是抗命回去,不用龙京主家出手,咱们各自的家主为了平息主家的怒火,第一个就得拿我们开刀。到时候,我们不仅自己活不成,跟着我们的这些弟兄,还有家里的亲人,都得跟着遭殃。”
李烈也冷静了几分,脸色更加难看:“宋峰说的是实话。家主那边早就打好了算盘,我们就是棋盘上的棋子,没用了就随手扔掉。”
张山的肩膀垮了下来,眼神里的光彻底熄灭了,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们家主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家主给我下的是死命令,必须尽全力拖延死神组织,哪怕拼光所有人。”
他抬起头,望着厂房外漆黑的夜空,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我们就是炮灰,彻头彻尾的炮灰。主家要的不是我们打赢,只是要我们多拖一点时间,给他们争取所谓的准备时间。至于我们的死活,他们根本不在乎。”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压得另外两人都沉默了。应急灯的光晕在他们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各自眼底的挣扎、愤怒与无助。
李烈深吸一口气,狠狠抹了把脸,语气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既然躲不过,那就拼了!就算是炮灰,也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
宋峰苦笑一声,缓缓举起了手里的枪:“拼?怎么拼?不过是多活几分钟罢了。只希望死后,主家能给弟兄们的家人留条活路。”
夜色浓稠如墨,废弃厂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三个男人压抑的怨怼与叹息,混杂着灰尘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李烈还在低声咒骂着主家的冷酷无情,拳头攥得咯咯作响,眼底的怒火几乎要烧穿这黑暗;宋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指尖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眉宇间的疲惫与绝望像是生了根,怎么也挥散不去;张山则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泥污的靴子,嘴里反复念叨着“炮灰”两个字,声音里满是麻木的悲凉。
“说到底,咱们就是主家用来换时间的棋子,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李烈狠狠啐了一口,唾沫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等咱们拼光了,他们说不定还在背后嘲笑咱们蠢。”
宋峰轻轻摇头,刚想再说些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厂房入口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杂乱无章,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慌乱,由远及近,像是有人在拼命奔逃。
“谁?”李烈猛地绷紧了神经,手瞬间按在了腰间的枪上,眼神锐利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反应最快,常年守地盘的警觉让他在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这荒郊野外的废弃厂房,除了他们带来的人,不该有其他人出现。
宋峰和张山也立刻回过神来,纷纷握紧了手里的武器,脸上的怨怼被突如其来的紧张取代。应急灯的光晕有限,入口处一片昏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嘴里还大喊着什么,声音因为急促的喘息而变得断断续续。
“头……头儿!不好了!出大事了!”
随着那人影越跑越近,众人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是李家旁支的一个小弟,名叫小五,平日里还算机灵,此刻却像是丢了魂一般,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头发凌乱,衣服也被刮破了好几处,沾满了尘土和不明污渍。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到李烈面前,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地,全靠李烈伸手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李烈皱紧眉头,语气带着几分呵斥,但心里也跟着沉了下去。小五这副模样,绝对不是小事。他用力晃了晃小五的肩膀,“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死神组织的人打过来了?”
小五咽了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干涩的声响,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死神组织……是……是夜堂的人!夜堂的人打过来了!”
“夜堂?”李烈、宋峰、张山三人同时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夜堂?那个隶属于死神组织,由石万奎一手掌控的核心战力?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按照他们的预想,死神组织就算要动手,也该先对云市主家支援的据点发起攻击,怎么会先盯上他们这个临时驻扎的废弃厂房?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夜堂的人?”宋峰往前迈了一步,语气急切地追问。他比李烈更清楚夜堂的可怕,那是一群真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疯子,战斗力远超普通的死神组织成员,出手狠辣,从不留活口。他们带来的这些人,别说对抗夜堂,就算是遇到死神组织的普通成员,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难说。
小五用力点头,脑袋点得像拨浪鼓,眼神里的恐惧更深了:“看……看清楚了!错不了!他们的标志太明显了,黑色的面罩,胳膊上都纹着黑色的狼头……而且,带头的那个,身材特别高大,眼神特别吓人,我听旁边的兄弟说,那就是石万奎!”
“石万奎亲自来了?”张山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在发颤。他早就听过石万奎的名号,那是死神组织里出了名的狠角色,手上沾满了鲜血,据说死在他手里的仇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手段极其残忍。这样的人,竟然亲自带队来打他们?
小五继续喘着粗气,语速飞快地说道:“他们来得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我们在厂房外围放的岗哨,连警报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被他们解决了!我刚才在那边的矮墙后面蹲守,亲眼看到夜堂的人跟潮水一样涌过来,手里的家伙都是最精良的,枪声一响,我们的人就跟割麦子似的往下倒……”
他说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显然是刚才的场景给了他极大的冲击:“我……我是趁乱爬过来报信的!再晚一步,恐怕就……就过不来了!头儿,他们人太多了,而且打得太狠了,我们根本顶不住!外围的弟兄已经死伤大半了,再不想办法,我们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
小五的话像一颗炸雷,在三人中间轰然炸开。原本还弥漫在厂房里的怨怼和绝望,瞬间被铺天盖地的恐慌取代。
李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松开扶着小五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钢筋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他刚才还在咒骂主家把他们当炮灰,可现在,炮灰的命运竟然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夜堂的人,石万奎亲自带队,这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宋峰喃喃自语,脸色比小五还要苍白。他原本以为,就算要开战,也该有个缓冲的时间,他们至少还能做些准备,可现在看来,他们连准备死的时间都没有了。
张山的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完了……这下彻底完了……石万奎亲自出手,我们这些人,根本就是送菜……”
厂房外,隐约的枪声已经越来越近了,还夹杂着弟兄们的惨叫声和怒骂声,那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一点点侵蚀着每个人的神经。小五还在不停地喘着气,眼神里满是哀求地看着李烈,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李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抱怨和恐慌都没有用,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可是,面对夜堂这样的强敌,面对石万奎这样的狠角色,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反抗?以他们的实力,不过是徒增伤亡;逃跑?夜堂的人速度极快,恐怕没跑出去多远就会被追上;投降?以夜堂的行事风格,投降恐怕也难逃一死。
“都别慌!”李烈咬了咬牙,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还是努力维持着镇定,“宋峰,张山,现在不是慌的时候!我们手里还有几百号弟兄,就算打不过,也不能坐以待毙!”
他转头看向小五,眼神锐利:“小五,你再去看看,夜堂的人现在到哪了?他们的主攻方向是什么?尽量多探点消息回来!”
小五虽然害怕,但还是点了点头,咬着牙,转身又朝着入口的方向跑去,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比刚才更加谨慎,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厂房里,只剩下李烈、宋峰、张山三个人,面面相觑。外面的枪声和惨叫声越来越清晰,死亡的阴影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们紧紧包裹。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被主家抛弃的炮灰,却没想到,命运竟然给了他们这样一个更残酷的结局,在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主家的冷酷做出任何反抗时,就已经要面对来自夜堂的致命一击。
“李烈,现在怎么办?”宋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静,“夜堂的人太厉害了,我们根本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