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穿着铆钉加固的皮甲,腰挎大口径的手枪。
身后,是一辆蒸汽机车。
与其说是车,不如说是一座小型移动堡垒。
厚重的铆接钢板覆盖着车身,棱角分明,车头部分最为夸张,一个巨大的半球形锅炉占据前端,排气管斜刺向天。
明曦一脸冷傲,径直走向机车。
格雷立刻上前,拉开车门。
一股混合着机油和劣质皮革的气味扑面而来。
明曦皱了皱眉,弯腰钻了进去。
车厢内部空间不大,装饰简陋。
金属座椅上铺着磨损严重的皮垫,几盏汽灯镶嵌在车顶,发出昏黄不定的光芒。
唯一显眼的,是车厢两侧狭小的防弹玻璃窗,以及一个连接驾驶室的小型通话铜管。
格雷开车,不着痕迹地从后视镜里看了明曦一眼。
都说大小姐要死了,但格雷看明曦的样子,感觉她完全不像是要死的人啊。
格雷原本是老温的人,但是老温死了之后,格雷就跟了尤安。
这几年,格雷都没怎么见过温明曦,只知道她病了。
巨大的升降平台发出沉重的齿轮咬合声,开始缓缓下降。
透过狭小的防弹窗,明曦看到铆钉密布的金属内壁在眼前滑过。
光线越来越暗,只有汽灯的光芒在冰冷的金属上跳动。
当平台终于停止,眼前豁然出现的是一道正在缓缓抬升的金属闸门。
闸门之外,是另一个世界。
明曦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蒸汽管道如同钢铁巨蟒,从别墅高处延伸出来,在街道两侧低矮杂乱的建筑上方交错盘绕,构成一片压抑的管道天空。
机车沉重地驶出闸门,履带碾过铺着碎石和回收金属板的道路,发出巨大的轰鸣,在狭窄的街道上回荡。
一股灼热的白色蒸汽从车头侧面猛然喷出,将前方一片浓雾短暂驱散,露出街道的景象。
道路两旁是低矮拥挤的建筑。
地面上是拼接上粗糙的石块,厚木板和锈迹斑斑的金属板。
屋顶上竖着大大小小的烟囱,喷吐着灰黑色的煤烟,汇入天空的雾霾。
这就是自由民区。
透过防弹玻璃窗,明曦还看到了街道上的居民。
这里的居民和现代人的穿着没什么不同的,唯一不同的是,有一些人的身体器官,是机器的。
比如有一双机器手,或是机器腿,甚至还有人,半边是人脸,半边是机器脸。
明曦眼神毫无波澜地一一从这些人扫了过去。
格雷开着车子带着明曦逛了一圈自由民区,至于奴隶区,格雷并不建议明曦去,奴隶区那边不仅是脏乱差,而且很危险。
明曦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格雷可单担待不起。
明曦想了想,也不为难他:“那我们回去吧。”
格雷顿时松了一口气。
格雷开着车子回去,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夫人,你的病是不是好了?”
明曦反问道:“尤安对你好吗?”
格雷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尤安大人对我还不错。”
明曦哦了一声,又问道:“那我父亲和尤安,谁对你更好?”
格雷:……
这是什么送命题。
虽然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格雷想了想,还是摸着自己的良心说道:“当然是夫人的父亲对我更好。”
格雷原本是自由民区的人,后来被老温看中,一步步提拔到这个位置上来的。说是老温的左膀右臂也不过分。
明曦就笑了一下,说道:“那如果我说尤安要害我,你会不会帮我呢?”
格雷:??!
格雷停下车,一脸惊悚地回过头看着明曦。
明曦微微挑眉:“这么惊讶吗?”
格雷现在怀疑明曦确实病了,而且病还没好。
自从老温死后,格雷这几年一直就没怎么见过温明曦,但格雷却能天天见到尤安,尤安在格雷心里就是个妻奴。
对温明曦的事情事事上心。
这样的尤安,会害温明曦?
格雷不相信。
格雷镇定下来,回过头继续开车,一边沉沉地说道:“我觉得,夫人可能是对尤安大人有什么误会。”
明曦盯着格雷的后脑勺,不说话了。
一路上,格雷都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很痒,好像被一把枪给顶住了。
等回到地方,格雷后背已经被冷汗完全浸湿了。
明曦施施然地下车,刚走了几步,迎面而来的一个男人差点晃瞎了明曦的眼睛。
青年身姿挺拔如松,看起来二十三四岁,却已沉淀出一种超越年龄的,混合着优雅与掌控感的威仪。
一头浓密如墨的短发,宛如上好的黑绸,与他象牙般肤色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
深刻的眉骨下,镶嵌着一双摄人心魄的异色眼眸,一只瞳孔是深邃而神秘的琥珀金,另一只则是冰冷剔透的冰蓝色。
没看到尤安之前,明曦还不理解原主的恋爱脑。
看到尤安之后,顿时明白了牡丹花下死,既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
一见到尤安,明曦立刻拉下脸,冷哼了一声,绕过尤安就要走。
但是尤安却伸手抓住了明曦的胳膊,声音很温柔地看着明曦,问道:“怎么生气了?”
明曦瞥了一眼尤安的爪子,拉开了尤安的手,一脸不高兴地说道:“还不是你找的那个女奴,你不知道,她把孩子都带成什么样子了。”
尤安盯着明曦看了一眼,温温柔柔地笑了一下,说道:“你不喜欢她,就把她赶回奴隶区就好了,何必生气。”
明曦笑盈盈地对视上尤安的眼睛:“真的吗?你真的舍得吗?”
尤安依旧一脸温柔地点点头,“当然,你是我的妻子,这里的一切,你都可以做主。”
这下子,明曦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格雷不相信她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