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顶之上，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品着茶，这幅画面，两人同行的这些年里，出现了很多次！
望着海月悬空，皎洁万里，听着那海浪拍击石壁之声，李初一心中颇不平静！
“顾兄？”，他欲言又止！
沉默片刻后，便是取出自己的一套茶具，同样的小红炉、小红壶，顾西洲赠予他的。
除了他，金贱，林代玉，涟漪，甚至是末雨，他们分别之时，顾西洲也是同样赠了一套。
煮茶之时，对水质要求极高，李初一单手掐诀，便见虚空中无数蓝色星点，如润物无声一般出现，最后合成一团晶莹水球，落在小红炉之中。
如今他修为已是元婴大圆满，化神一步在即，而《玄元重水诀》，主要便是修行法力的凝实与厚重。
而他凝的这团水，虽是法力凝结的无根之水，却带着些许重水之奥义，并不算是凡水了。
李初一望了望桌上玉盒，每一朵菩提花都形似宝塔，花身洁白，静静躺在里面。
他取出三朵，直接丢入已是沸腾的茶壶中。
刹那间，一股奇异清香飘荡在这方天地之间，紧接着一道古树虚影，慢慢从壶中升起，枝叶不断扩张，最后竟是接连天地一般！
其碧绿莹莹，枝条随风轻摇，更是有缕缕玄奥气息垂下，就这么矗立在两人身旁！
“菩提树下，清风自来，李兄，谢了啊，没想到还是沾了你的光，得以品尝这等绝珍！”
顾西洲望着那本是无色之水，现在却化成氤氲七彩之色，又是淡淡浅笑。
接着道：“传闻天地之间，真正的菩提树唯有一棵，也只能有一棵，而其它所有，都是它分化而出，功效虽也神异，但仍是比不上其万一！”
他望了望，“这接天古木虚影，或许就是那世间唯有的菩提树吧，真是壮观啊！”
李初一闻言，也是不由想起，这菩提树幼苗是在飞仙秘境，殡之一族获取的。
难道这真正菩提古树，便是在那殡仙手中？就算不在，对方也应该知其下落！
他停下思绪，提起小红壶，轻轻给顾西洲倒了杯菩提花茶，只是一闻，便是觉得心中念头通达不少！
顾西洲点头致意，随即端茶一饮而尽！
双眼闭上，似在回味，又似在参悟……，慢慢的，他眼角又是如同之前走火入魔时那般，不知不觉间挂上两行清泪！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眼，虽是白衣绝尘，却依旧给人暮气沉沉之感，但他的眼神，似乎比之前清澈上不少，或许是借助菩提花茶，彻底想通了什么。
“风来本无根，念而由心生，黄粱一梦，黄粱一梦啊！”，他喃喃自语，语气落寞，也有不甘，还有一丝怅然！
又转身望向那海上苍月，其像是近在咫尺一般！他伸手碰了碰，却是什么也没摸到，只是一场空！
“顾兄，你究竟怎么了？”，李初一终于忍不住询问，这数月以来，顾西洲一切言行，无不透露着他已是一个将死之人。
可是，明明一直好好的，自从他之前提起那假之仙命后，顾西洲就开始慢慢变得这般！
他冥思苦想数月，也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何道理？
顾西洲还未做答，他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却是齐刷刷从木屋冲出，然后落在两人身旁！
“师兄，这是什么树的虚影？仅仅只是立在此处，便是让这片天地，都是失去颜色？”
“师兄，这茶好香啊，我们能尝一点吗？”
说话声男女皆有，且还是和之前一样，面貌笼在一层白雾之中。
“可以！”，答话的是李初一，他说罢笑了笑，又是取出一众茶盏出来。
每人一杯，这壶中便已是落空！
而众人饮茶之时，不像顾西洲那般平淡，反而是有仙花乱坠，灵光氤氲，更是隐隐有道则浮现，气象摄人！
但是下一幕，李初一蓦然瞪大双眼，神魂皆震，同时全身不由一阵发麻，心中已是被诡异之感填满。
在菩提花茶异象之下，眼前这些人面上的白雾，突然散开一瞬，而他们面容，无论穿着男装还是女裙，更无论是男声还是女声，赫然都是和顾西洲长得一模一样！
“这位李师兄，谢谢灵茶了，真好喝！”，说话的是位小姑娘腔调，可李初一心中却是有些发寒，这般如莺啼般的女子声下，也是顾西洲那张脸。
“不……不用谢！”，他愕然点了点头，面上终究是显得有些不自然。
片刻之后，这峰顶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顾兄，这？”，李初一眼神无比凝重！
而顾西洲却是在笑，随之缓缓道：“还记得我之前那次走火入魔时吗？我对你们说过，我看到一棵大树，它似乎与我息息相关，心心相连！”
“而它却是被砍倒了，它望着我，在痛哭，想让我我去救它，可是我却只能呆呆看着，无能为力！”
李初一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聆听，连眸光都是变得平静下来。
“李兄，若我告诉你，我的存在，只是那棵大树被砍倒前的一场梦，你信吗？”
顾西洲娓娓说着，面上依旧带着浅笑，也带着一丝释然。
可这一句话后，像是点破什么一般，他的身体居然是缓慢的变得模糊，透明起来！
不远处，那些雅致木屋齐刷刷打开，一道道身影从中走出，面上白雾皆是散去，全是顾西洲的面孔。
他们齐刷刷望向这边，眼中带着些许留念，些许不舍，而他们的躯体，赫然也如顾西洲那般，慢慢虚幻起来！
“一场梦？”，李初一不由双目圆睁，拉长声线，震撼，难以置信，怅然若失，各种情绪交织，复杂难言！
“对啊，一场梦！”，顾西洲此时反而是恢复之前那般淡然模样，面前始终挂着浅笑，却是说不出的让人揪心。
“其实许多年前，我便是偶尔看到，我师尊白雾之下的面孔，居然与我长得一样。”
“他当时只是说，借万物重塑本相之时，先用下我的面孔！”
“可后来许多年里，我赫然发现，那些师弟师妹们白雾下的面孔，赫然也是与我一样！”
“当然，他们给我的解释一样，只是从那时起，怀疑的种子已是埋下。”
“李兄，你应该知道，就算是再真实，再完美的梦境，它也是有着一丝破绽，而我这场梦的破绽，便是他们藏在雾中，和我那相同的面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