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镇北侯之子是这个模样？”
韩裕翻了个白眼，“不是这样，难道我应该是五大三粗，须如钢针，声如雷霆？”
张春华捂嘴笑道：“那样也比这样好啊，整一个小白脸，真不明白赵将军和杨将军这样万人敌的猛将怎么会认你为主。”
“赵杨二人皆万人敌，但若是做不到知人善用，此刻的他们也不过是平民百姓，岂能有出头之日。”
“我韩裕虽然文不如万山，武不如子龙，但正因为我有识人之才且知人善用，这才能取得如今的战果。”
张春华闻言不禁撇了撇嘴。
“我不过是说说，你反应那么大干嘛。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不打算带我出去走走吗？”
韩裕则平静道：“你恐怕忘记了。这里可不是在你们凉国王宫，你也不是那个尊贵无比的公主殿下。现在的你，只是我的俘虏。”
“俘虏又怎么了？难道俘虏就一定没有自由了？况且，若非我自愿前来，难道你以为能抓得住我？”
韩裕之前已经听杨再兴讲过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
也从他的话语中，韩裕已经大概了解张春华这个‘小姑娘’的性格。
只不过连他都没想到，在这个时代也会存在盲目的追星。
而且追的还是自己这个敌国之人。
“罢了，我要去看城外施粥的事情，有兴趣的话就跟我一起去。”
张春华俏皮道：“只要不让我在这里待着，去哪都可以。”
韩裕带着张春华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城外。
九原之战，虽然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双方为了取胜都是凝聚了全部的战力。
张烨战败的时候，丧心病狂的直接下令九原各处城池的守军焚毁府库和粮仓。
激战至今，整个九原之地，灾民遍野。
方才出城，张春华便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
映入眼帘的是铺天盖地的灾民，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队伍，让人的心中满是绝望。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多。”
韩裕无奈道：“多？这已经算是少的了，若是你昨天来的话，人数最少要比这里多一倍。”
张春华闻言更是心惊，这些灾民差不多都是饿得只剩皮包骨头，面黄肌瘦，仿佛很多天没吃过东西一般。
绝大多数人衣不遮体，眼中流露的是绝望。
张春华是含着金汤勺出身的公主，从小就是锦衣玉食。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这世上竟然有人能瘦成这样，她刚刚从凉国国都离开，就看到这个哀鸿遍野的场景，和那里比起来，无异于天堂与地狱之间的差别。
“怎么会这样？”
韩裕反倒是极其平静。
“这一切的结果都归于你那可恶的哥哥，若不是他将整个九原的粮仓全部焚毁，这些百姓也不至于如此。”
张春华嘴巴微张，许久才说道：“你的意思，这些事情都是烨哥哥做的？”
“不然呢？”
“不，这不可能。烨哥从来都是文质彬彬，纵然有的时候有些花心，但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韩裕没有多搭理她，而是从身旁的亲兵手中讨要了两个饼子。
在他们的面前，有一家人。
老人大概有六十多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而他的旁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年轻女人双腿浮肿，怀中的婴儿也在不断的哭泣，女人掀起自己的衣服，只可惜他并没有奶水抚育自己的孩子。
就在韩裕走过去的时候，一个男人快速跑了过来，手中捧着一个破碗，他快速的走到了老人的身侧，将碗抵在了对付的嘴边。
“父亲，吃一些吧，吃了你就有力气了。”
老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再次闭上。
“我吃不下。”
张春华快速走到近旁，将男人手中的碗夺了下来。碗中并么有什么米粥，而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你们吃的是什么？”
男人本有些不爽，但见张春华衣着华贵很显然不是什么普通百姓，本着招惹不起的态度，他只能岣嵝着身体说道：“这是树皮。”
“树皮，这东西也能吃吗？”
“人饿极了，只要活下去，什么东西不能吃？别说是树皮，就算是草根，野菜，哪怕是泥土，只要能填饱肚子，他们都会把食物塞进自己的肚子里。”
张春华用大眼睛眨巴了两下，又问道：“没有粮食，为何不吃肉呢？”
韩裕顿时愣在那里。
他怎么都想不到，看起来极其聪明的张春华居然会说出何不食肉糜这种愚蠢的话。
躺在地上的老者听到张春华的话，心中的愤恨猛然爆发，嘶哑着嗓子骂道：“食肉糜，地里的庄稼都没了，我们哪来的肉吃，难道你是让我吃自己的肉吗？”
若是旁时，作为公主的张春华被一个百姓如此训斥，她可能早就怒了。
但这一刻，她选择了沉默。
这些灾民都是无辜的，本来这两国的战争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但偏偏凉国将战争强加在了他们的身上。
“老人家，吃这个吧。”
韩裕把饼子递给了老人一家。
早就饿坏的老人看见饼子眼睛都直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自己的嘴里塞。
直到一个塞进肚中，他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孙子，连忙将另一个饼子递给他们。
旁边的灾民只能用羡慕的眼神望着这一家人，毕竟这种好运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
“既然你有粮食，为何不让他们都吃上饭。”
韩裕干笑道：“拜托，我的大小姐，你在说什么胡话，你知道这里有多少灾民吗？你知道他们每天需要吃多少粮食吗？眼下离着秋收还有足足几个月，若是这样吃，就算我手中有金山银山也能被他们吃光。”
“那……你难道打算看着他们死吗？”
韩裕则平静道：“按照你所说非但救不了他们，还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我虽然粮食不多，但保证这些灾民有口稀粥喝还不算难。只不过，这种日子也不见得能维持多久，能不能救这些灾民，其实问题不在我，而在你。”
“在我？我一个小女子，吃食都得靠你，能为他们做什么？”
韩裕则笑道：“别忘了你是公主啊，只要你的父亲愿意拿出粮食来赎你，这些百姓也就不用饿死了。”
若是以往听到这话，张春华可能会生气。
但今天，望着这些一个个面黄肌瘦的百姓，她第一次认同了韩裕的话。
“你说得对，好，我即刻给父王写信，让他运送粮食来赈济百姓。”
“既然如此，我代替百姓感谢公主你的大恩大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