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幸好咱们在孙府。”
本是说刘侍卫起的头，慢慢话题就变得沉重起来，站着的丫鬟一侧神情都有些不好，门口一左一右，像是两条分割清楚的界线。
等屋内的人用完饭，门口站着的除了刘正，一排的丫鬟都进去收拾起来，许是高兴，老爷还给每一人发了一吊赏钱。
笑得苍蓝、青柳嘴都合不拢了。
明日就是除夕了，府里的下人都异常忙碌。临近晚饭，芙蕊在庆春院里和苍蓝一块搬了木梯子在廊下点着早挂好的纸灯笼。
因着过了年节，生肖就由虎转为了兔，所以灯笼面上描绘了‘玉兔折桂’的场景。点上烛火，光亮从里头透出来，显得灯笼纸面上的兔子活灵活现。
“这天色还亮着呢，倒是瞧不出什么。”苍蓝拿手扶着木制梯子，仰头冲正在点烛的芙蕊说道。
芙蕊已经点好了一只灯笼，笑着往下边走边说：“天黑得快，等我们点好这院子里的灯笼，也就差不多了，到那时候，一院子的光亮，可有得看呢。”
苍蓝搭把手扶着芙蕊正式下梯子，点头应道：“你说得在理。”
廊下挂着的灯笼没一会儿就全部点完了，天色也暗了下来，照的整个院子亮堂堂明晃晃，甚是好看。
晚饭老爷还是来了夫人院里，少爷和二小姐则是在自己的院子里用饭，黎娘和幺娘要等到除夕夜，才能去到前厅和大家一块用饭。
到了夜间，正屋服侍完，芙蕊和苍蓝才算是真正有了空闲的时间，两人坐在角房里拍着腿。
苍蓝：“今日伙房的吃食都好了许多，难得既有鱼又有肉，像是把一年没在伙房见过的荤都见了。”
芙蕊扬起了嘴角边的酒窝，笑着打趣道：“之前罗大娘给我们吃的肉丁你个可是忘了？这要是让她听见可得伤心。”
“这...我也没瞎说呀，你说咱们一年做到头，去伙房用饭，能有几次是有肉的。你我是在夫人跟前，所以罗大娘才敬着咱们俩，有肉的时候就多分些，可府里那么多人，我们多吃了，别人就少了，那些外院洒扫的，一年到头脸都蜡黄蜡黄，可不是吃肉吃少了吗？”
“我敢说，今日的饭菜吃食，一定是他们一年中吃得最好的！”
苍蓝分析得头头是道。
芙蕊点头：“看人下菜碟，到哪都是这么一个理...”
火炉子里的火花迸溅了一下。
今夜是芙蕊值夜，明夜则是苍蓝。
夫人对待府里的下人一贯是体恤的，除夕守夜的几个时辰，府里的下人都可家去同家人一起，若是家远的、无家人的，可出府去街上耍玩一番。
苍蓝的家人早年跟着夫人出嫁来了乾州，除夕夜定是要相见的。可若是要值夜，那就走不开了。
芙蕊见苍蓝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问道：“明日我来值夜吧，你好家去同你的爹娘一起守岁。”
苍蓝犹豫了一会儿，问道：“那你呢？”
“你是知道我的，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不爱凑热闹。中秋节我也是自己一个人过的，没什么不好的。”
芙蕊说这些话时，面上不显，让人瞧不出她是什么心思。
少时，除夕夜的头几日，太医局就会放假，爹爹领了假在家便会带着她一块玩，娘亲呢，则是在厨房里忙碌着，一家子团聚，热热闹闹。
十岁之后的过节对于她而言都是‘常日’，再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看着那些欢乐的场面，她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苍蓝叹了口气，随即又觉得不合时宜，忙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这种日子，可不能叹了，会冲掉喜气的。”
点点头答应了下来：“嗯，那今夜就由我来值夜吧，明日你值。”
“好。”芙蕊站起身，走出了角房。
往日里，这回去的路上都要提着木柄灯笼照路，这会儿整个府哪都是亮堂堂的，就连平日黑黢黢的假山环绕园子也是亮堂的。
芙蕊一人缓缓走着，不害怕。
到得园子入口处，刘正靠着围墙等，白色的墙面外加橘黄色的烛光，倒是显得他整个人朦胧柔和起来。
听见前头传来的脚步声，刘正抬头看，脸上挂着笑意。
芙蕊一下子就慌了神，像是迷了眼，勾了魂。
他几步迈到了芙蕊跟前，问道：“冷吗？”
下午雪就不下了，这会儿正刮着风，芙蕊的鼻尖有些泛红，她愣愣点头，而又又摇摇头，回道：“不冷。”
刘正被她给逗笑了，“走吧。”
“嗯。”
初入园子，两人并排走，走到中间路段，就慢慢分了开来，芙蕊在前，刘正在后，一步一徐。
府外的街面偶有孩童跑过得欢笑声，一阵一阵飘散进府中，间或夹杂着爆竹声。爆竹冲上天，炸起一朵花来，映得整个天都耀眼起来。
芙蕊停下脚步看，不由赞叹：“好美，外头真是热闹。”
刘正也停在芙蕊身边的一步开外，负手背身，抬头看天。明日，府门会晚开到四更，他想邀芙蕊出府去。
可这口他却不知该如何开才能显得不那么唐突。
清了清嗓，他问道：“明日，你可愿意同我一齐出府。”
外头的爆竹声停了一会儿，天色暗了下来，芙蕊面上的神色刘正瞧看不清楚，他只知芙蕊低下了头。
气氛有些沉默，刘正心里没底，觉得自己真不该说这句话，冷了场子。
爆竹又再一次飞上天，炸开来，比起之前更多更好看。
芙蕊抬起头，笑着朝刘正说道：“若是夫人允我出门，我就同你一起出府。”
这便是答应了！
刘正很是高兴，笑出声来，应和着外头响得正好的爆竹声。
芙蕊红着脸，转身往前走。
身后的人收起笑声，脸上笑意不减，急忙跟着。
没人注意到，两人身后的不远处还有一人也在走着，目光死死盯着他们，像是淬了毒的蛇。
芙蕊回到丫鬟住所的时候，屋内的人都还没怎么到齐，想是年节忙，要做的活也多，这会子都还没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