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纸片磨蹭的窸窣声来到顾清玄面前，顾清玄感到有一道冷冷的目光正在他身上打量。
而后，他便听见一个温润的男声说：“杀了吧。”
沉寂了几秒后，周围的纸人傀儡嘻笑着问：“为什么呢？”
“你们在……质疑我？”那男声轻柔地问，顾清玄却听得出来里面暗含着一丝杀意。
“不敢不敢，只是有些好奇。”傀儡们笑嘻嘻地说。
“我觉得，你们这些死物不需要知道理由。”男子带着客气的语调，说着呛死人的话。
在他这句话落下时，吱吱呀呀的脚步声从周围传来，一股阴冷的气息将顾清玄包裹住。四周精致惨白的纸人傀儡们言笑晏晏地看着他，红腮白脸在月光下显得阴森至极。
即使如此，顾清玄却还是不动如山，甚至抽空思考了一下：这男子为何一上来就要绞杀自己？而且听那群纸片傀儡的语气，对方还是非杀他不可，有预谋而来的。
他这一世可还没来得及跟谁结怨呢，莫不是上辈子被他坑死的哪位，来找他报仇了？
——眼下这种情况，应该只剩这种可能了。
只可惜上辈子坑死的人太多，只听声音，顾清玄确实想不起来面前这位是谁。
阴风凌冽刮过，拉回来顾清玄的注意，他藏于袖中的武器严阵以待，实在不济的话，他也还留有后手。
刀悬于颈脖的危机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就在双方间的交战氛围一触即发之际，一坨重物猛地扑到顾清玄身上，连带着他往旁边滚了好几圈后方才停下。
与此同时，几声钢刀落地的碰撞在原地响起，一抹异味飘到了顾清玄的鼻中，他很快认了出来：是一种可腐蚀人骨血的毒液。
顾清玄刚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上方萧晓乐那张担忧的脸。
见他无碍，萧晓乐咧嘴一笑，牵动起嘴角边小小的伤口：“顾兄，幸亏我回来得及时！否则，你就让小人偷袭成功了！”
顾清玄看向因为萧晓乐那一扑而掉落在外的匕首：“……”
虽然但是……并不是很想要你的“解救”。
而且……
顾清玄抬了下眼，淡淡地问：“萧兄，你准备压我到几时？”
后知后觉自己还压在对方身上的大条萧，这才一下弹射到一边，他连忙双手合十对着顾清玄作揖：“抱歉抱歉，莫怪莫怪。”
顾清玄看到他的举动，嘴角微微一抽，欲言又止：我似乎还活着吧？
离得远了些，顾清玄才看到萧晓乐身上有多处擦伤，本来还算精细的袍子也被划出好几道口子。
联想到不久前他的离开，顾清玄开口即问：“树林里那些树藤‘活’过来了？”
“诶？”萧晓乐一愣，随后讶然地看着他，“顾兄，你这么料事如神的吗？”
顾清玄：“……”是个人都能猜到，好吧？
但是顾清玄已经不想再吐槽了，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里站了白花花一片的纸人傀儡，还有个男人。
那男人生得儒雅随和，眉目清秀，除了脸色过于苍白，一袭青水长衫的他像极了一个谦谦君子。
见顾清玄在打量他，那男子恰到好处地谦和一笑，声音温和：“两位夜安。”
很难想象这个儒雅的人刚刚还想要了顾清玄的命。
萧晓乐往前一跨，挡在顾清玄身前，他警惕地说：“顾兄小心，这人身上没有活人的生气，怕也只是傀儡而已。”
男子却没有理会萧晓乐，而是盯着顾清玄，自顾自地叹了一声：“果然啊……想对付你没那么容易。”
顾清玄闻言挑了一下眉：“阁下与我有何深仇大恨？非要赶尽杀绝？”
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不可说不可说，举头三尺有仙灵。”
顾清玄沉默了，带着审视的目光与男子对视，似乎是想确认什么。
而丝毫未觉察到两人之间互动的萧晓乐疑惑地问：“哈？不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吗？你是不是说错了，看你的样子像个读书人，不至于连这种三岁小儿都知道的俗语也能念错啊？”
两人：“……”
顿了一下，顾清玄耸了下肩，可惜道：“如果你是来替谁或者什么东西来杀我的，那我觉得你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男子微微一笑，并不语。
下一刻，那些白花花的纸人便猛然欺身而上，将顾清玄与萧晓乐团团围住。
一柄柄闪着寒光的钢刀从它们的手骨处滑了出来，上面还涂着不详的黑色固体物质。
阴风起，傀儡动。
白影交错，一张张红腮白脸在两人面前不断交织，凛凛的寒光随着包围圈的缩小而频繁闪动。
顾清玄偏头躲开了一把朝他颈脖砍过来的钢刀，他反手将匕首扎进离自己最近的一具纸人身体里，而后惊觉匕首竟无法再挪动半分！仿佛像砍入了重重叠叠的纸壳中，无法劈开厚厚一叠的纸壳！
而另一边的萧晓乐也并不怎么好受，这些纸人傀儡没有痛觉，他一掌打在上面，本有百斤重的力气就像是打在了纸浆里面，除了让对方倒退一点，其他的再无任何用处。
如果对方是血肉之躯的话，顾清玄与萧晓乐联手倒也不会是如现在这般，边打边退的狼狈。
顾清玄再度踉跄了几步，他叹了一声：“我本不打算这么早就用的。”
事到如今他也明白了，那男子坐上观璧，看来是知道他还有手段，想逼他使出来罢了。
顾清玄双手一捏，从略宽的广袖中扬出十几道画满咒术的符纸，规则上说不能用法器和丹药，但可没说不能用符啊！
顾清玄熟练地双手结印，往印记中注入一丝灵力，符纸上的咒术感应到熟悉的灵力，纷纷按照施术人的心意行事，整齐划一地反困住纸人傀儡们。
淡黄色的符纸上画着张牙舞爪的红色字符，此刻它们正微微发光，彼此间遥相呼应。
纸质的傀儡碰上符纸便开始自燃起来，只是那火舌却是诡异的幽蓝色！火舌贪婪地吞噬着可以席卷到的燃料，霸道地将一个个纸人傀儡化为灰烬。
萧晓乐认得这是专门驱除邪祟的火符，他曾经见某位萧家弟子用过。只是那弟子用的符咒燃起来的火，貌似是浅蓝色的。或许是顾清玄用的符比较高级？
但这并不影响萧晓乐的惊异，他犹豫着问：“顾兄，你……不是剑修吗？”
顾清玄浅浅微笑：“副业而已，并不精通。”
萧晓乐眼前飘过一小片飞灰，他看向对符咒忌惮不已的傀儡们，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