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是痛狠了，唇瓣被咬得血肉模糊。
玄月微微蹙眉，两指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嘴，然后把自己的手掌递过去，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对于送到嘴边的东西，下意识就狠狠咬住了。
也不知她咬得有多狠，鲜红的血顺着唇角往下滴落汇聚成了一条血线。
玄月却丝毫没有在意，仿佛被咬的人不是他，启唇淡声道：“鬼月。”
“在。”银发少年应声上前。
“把这些东西赶远点。”
尸魅的确是个难缠的东西，却唯独对鬼族没什么影响，在某些方面，他们甚至还算是半个同类。
所以此次幽冥川之行，鬼族会是最顺利的一波。
尸魅渐渐散开了，傅知抽搐的身躯也缓缓平静了下来。
她眼底的红色褪了些许，恢复神智后，这才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
她背靠着宽阔的胸膛，整个人被半抱在男人怀中，他半蹲着，一只手还被她咬在嘴里。
男人俊雅出尘的脸近在咫尺，琥珀色的重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双眼睛好像没了之前对她那满满的厌恶和杀意，一片平和之色。
像是从前的那个他，但又不像。
傅知看了他半晌，随后猛地惊醒，推开他站了起来。
玄月对她这翻脸不认人的态度也没生气，只沉了沉眸子，起身往前走了。
鬼月跟在他身侧，看着男人那几乎被血糊满了的手：“老大，你手没事吗？”
他记得，老大虽然啖肉饮血，可最是讨厌被血沾到身体，一丁点儿都忍受不了。
虽然是他自己的血吧，但也得处理一下。
明明能自愈的啊。
鬼月正在疑惑，然后脑袋就被人从后面揉了一把。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满月勾住少年的肩膀，把他带前面去了，省得他碍事。
傅知走在最后面。
她哪能注意不到男人手上那深可见骨的牙印。
谁叫他把手伸过来的。
一会儿要杀她，一会儿又要救她，这世界上再找不到比他更喜怒无常的人了。
不，是鬼。
傅知内心五味杂陈，思绪紊乱，根本没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她毫无防备，直直撞了上去。
“唔……”
傅知鼻子差点没被撞断，捂着鼻子倒退了两步，一脸愤怒地盯着前方的男人。
玄月被看得莫名，道：“你自己撞上来的。”
“算我倒霉。”傅知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步越过他，走到前面去了，一副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样子。
玄月站在原地，许久，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 ……
很久以前，世界一片混沌。
天地间没有光，也没有任何生灵，只有一位孤寂的神明。
神明穿着朴素，只腰间挂着一串配饰，或许不该叫配饰，那是一颗圆润光滑如金子般闪耀的玉石。
玉石开了灵智，闹腾的很，在神明的腰间荡来荡去，嗓音清脆，像个可爱顽劣的孩童：“爷爷！”
神明点了点玉石，叫它安静一些，随后眨眼间变出了许多个世界，变出了花草树木，鱼虫飞鸟，还有和他一样的神明，也变出了各种各样的生物。
神明满意的笑了，他想：这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神明完成了他最后的使命，应该离开了。
玉石哭喊着，也要和神明一起离开，神明却笑着说：“我的使命完成了，你的可没有哦。”
“我要完成什么使命？”玉石一边哭唧唧，一边懵懂地问。
神明卖了个关子，温和慈爱地告诉它：“你的使命呀，很伟大。”
神明离开了，玉石因那未完成的使命，陨落人间。
它运气不好，掉到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原本漂亮耀眼的金色玉石被常年的风吹日晒，变成了一颗灰扑扑的，再普通不过的丑石头。
它好难过，它想爷爷。
它不想完成什么该死的使命了，它都变得这么丑了。
呜呜呜。
它只是一颗无忧无虑的小石头，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
好累啊。
还是先睡一会儿吧。
它睡得太久了，再醒过来时，世界又变了个样。
灰色的天，变成了红色。
耳边有很多声音。
利器碰撞的声音，身体被撕扯刺砍的声音，崩溃哭喊的声音……
还有，奇怪的笑声。
小石头害怕极了，它想逃离这个地方，可它没有手，也没有脚，一步都动不了。
冰冰凉凉的液体落在它身上，小石头惊疑地看过去，看到一个很漂亮的生物。
它小小的一团，在地上挪动，红眼睛，尖牙齿，笑得很好看。
它是在笑吧？
可是眼睛里为什么会流出来红色的水呢？
小石头感到很奇怪，它盯着那漂亮的生物看了半晌，突然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它可能出现了幻听。
那小小的生物咧着嘴笑，嘴巴一张一合，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小石头却清楚的听到了一个脆生生的嗓音，仿佛恶魔般地说道：
“死亡的味道，真美妙啊。”
周围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充斥着血腥与死亡，那小小的孩童却丝毫不害怕，反而兴奋异常，甚至是享受的，快乐的。
小石头突然有了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爷爷说的使命……该不是这个可怕的小恶魔吧？
嗯，所以，是要消灭小恶魔吗？
就凭它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石头？？
此后的千百年时间，小石头看着小恶魔一点一点的长大。
一开始，它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消灭他。
后来……它却只想守护他。
使命什么的，就随它去吧，大不了，它就永远当个丑石头。
…… ……
“小孟……”
“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呀。”
男人手指动了动，下一刻，黑暗中突然爆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动声。
此处便是当年钟离孟捡到那颗石头的地方。
他确实是想借着此处温养梵璟的躯体，她总归是与常人不同的，不会那般轻易死去。
况且，她答应了他的，会回来找他。
但是此刻。
钟离孟铁青着脸，看着空空如也的棺木。
是谁，这般神不知鬼不鬼的把她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