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梳桐走到软榻边上，稍微理了一番，用靠垫当枕头，准备睡下。
至少现在的环境比她在西征军后勤部队的好吧，至少还有个睡处，至少不是跟一群男人一同睡一屋，只单单和阿木尔一个男人。虽然阿木尔看起来更加危险不靠谱。
一件理着皮毛的袍子扔过来，正正落到了软榻上。
秦梳桐拾起袍子望着扔过来的那人，那人却背过身去道：“夜里寒凉，加一件。”
“谢了。”她说。
“小王是怕还没到地方你就病了，别成了拖累。”阿木尔冷着嗓子。
她不再言语，背对着阿木尔的方向躺了下去。不过就是跟个男人同住一屋，也不是没有经验，她不住为自己打气。虽然看起来确实有点奇怪。
就算是曾经在西征军里和一群男子同住，也是在那些人不知她是女子的情况下，而现在，不光是以女子身份还是扮成一名妾室。
起初她一直听着帐子里的响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连对方翻身的次数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担心对方趁她睡着之际行不轨之事。
越是紧张反而让越来越累，不多时便抵不过浓浓的困意睡了过去。
高大的身影伫立在软榻旁，阿木尔看着她的睡颜。他摘掉面具露出深邃的五官。
伸出手，他想触碰她的脸颊，这一天，他等了多久了。然而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却停了下来，他究竟在做什么？趁人之危吗？
阿木尔收回手，转身坐回桌案前，抽出一张纸，开始在纸上罗列出这支军队里的人物关系。
除了老头子的人以外，巴图和布鲁都有人在军中。这些人都是要肃清的，但不是现在。
他望了望睡着的背影，眼里浮现出一丝难得的温柔，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让她处于这样的境地，如果可以，他也愿意予她一世安好。但命运弄人，秦梳桐并不是那种躲在男人身后过活的女子，她是可以配的上王的女人。
第二日天还未亮，阿尔木便把秦梳桐叫起来。随便就着牛乳吃了点用面粉烙的饼，他们继续出发。
队伍行进了几天风平浪静。一日扎营之后，有斥候前来汇报军情。秦梳桐坐在阿木尔身边一脸娇笑为他倒酒。
斥候叽里呱啦说了一通，阿木尔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待他出去之后，阿木尔似笑非笑地说：“你想不想知道他刚刚来说了什么？”
秦梳桐刚刚还笑着的脸立马拉下来：“你们陀夷的事我没有兴趣。”
“小王倒是觉得，今天这条军情你应该感兴趣。”阿木尔瞅着她。
秦梳桐不语，只是调整了坐姿，把刚刚跪着的姿势改成了做的。
“墨皓辰，”阿木尔开口道，“他也来了。也就是说，他的军队往着我们的方向推进了。”
什么？他也来了？秦梳桐心跳加速，终于能见到他了？
阿木尔看着她的反应，心底升起烦躁：“若你以为，小王会把你交出去，就大错特错了。小王猜测，他应该是想主动出手，早点处理争端，也应该收到军情，小王也在前往的路上，只是决不可能想到，你在小王手里。”
秦梳桐冷冷看着他：“你若是不放我，就不怕南朝陀夷两国连年争战死伤无数吗？”
阿木尔慢条斯理道：“你觉得，墨皓辰如此聪明之人，会为了一个女人挑起两国战争？你值得吗？”
秦梳桐心里也知道不可能的，自古以来红颜祸水不少，最后都沦为炮灰，死状惨烈。况且是如墨皓辰这样睿智的人，更断然不会为了她一人献祭无数生命，导致血流成河。
她也担不起这样千古罪人的骂名。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就以身殉国。
还是算了，她干不出这么惨烈的事。那些从城楼上跳下的贞洁烈女，或者为了解决两族争端而主动让对方捅自己然后大喊一声诸如：“停手吧！你们不要再打了！”或者是“如果我的离开能化解这场争端，那么就让我一个人承受吧！”，她想想都痛。
好死不如赖活着。
如果这样还是好好想想怎样自救或者让墨皓辰知道她在这边。
见她不语，阿木尔又说：“怎么？你也觉得不可能吧？其实你心里知道，墨皓辰不可能为了你，你不如跟着小王。”
“停停停，”秦梳桐说，“这个事就不用提了，如果你当上可汗的时候，你放我回去，我保证一定以王府的名义给你送上一份厚礼。”
阿木尔泛起一阵苦涩：“那个人，就如此让你放不下？”你忘记了最初那人如何对你的，我可没忘。他害你伤心，让你受伤，甚至是因为他的原因失踪，这些事你记得，我没忘。
秦梳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产生了错觉，记忆中也有人对她说过：“那个人，当真就这么好？”
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气质身份相差如此多。
“阿尔木，你有没有孪生兄弟或者流落在外的弟弟什么的？”秦梳桐问。
“没有。母亲只诞下小王一人。你为何这样问。”
“无事，只是突然觉得你像一个认识的人。”秦梳桐仔细想想也觉得不可能，罗鹏那么呆，这个阿木尔冷血无情，怎么可能。
阿尔木一阵怅然，若是以罗鹏的身份面对她，势必会轻松很多，至少她会撤下心房。她曾对着他笑着：“罗鹏，你岁数不小了，人长得也好，怎么不考虑娶个媳妇啊？”他在心里回答，世间所有的女子都不及你半分。
当然秦梳桐也会很严厉地说：“罗鹏，你这番做得不对，重新来。”但即使是那样严苛的模样，她的样子都是极好的。
现在，他们却成了对峙的两方，甚至可以说是敌人。一切都回不去了。
“那人对你很重要吗？”阿尔木试探地问。
“重要，他是我在这里唯一的徒弟。我一身技艺总要传承下去。”秦梳桐说。
只是徒弟吗？你就从未把我当成一个男人看待？
对不起，师傅。要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