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明攥着令牌的手猛地收紧，胸腔里像塞了块烧红的炭，又烫又胀。
李星瑶的讲述、夜无常的补充，零碎信息拼出的凌霄殿，比他想象中更神秘、更宏大。
他低头盯着令牌，纹路在阳光下泛着晦涩光晕，思绪像藤蔓般疯长：单看这光晕就知道，凌霄殿绝不是普通门派。焚天殿传承万年已是玄门巨头，可凌霄殿当年能和焚天殿祖师并肩，底蕴恐怕还要更深。
“巅峰时能让整个龙国臣服，”张明明喉结滚动，声音低得像自语，“能和祖师论道的人物……这样的道统，怎么会突然消失？”
他猛地抬头，看向夜无常的目光里满是探究：“八师兄，当年凌霄殿覆灭，就没留下什么秘密吗？”
夜无常望着窗外晃动的竹影，沉默许久才摇头：“我入焚天殿这么多年，也只听过些模糊的传言。有人说凌霄殿卷入了三界诸神的争斗，也有人说他们触怒了天道……”他长叹一声，“不过都是随口猜测，当不得真。”
凌霄殿的纹印在令牌上泛着暗芒，张明明指尖触到的瞬间，像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拽住——一头是脚下真切的世俗人间，另一头是古籍里缥缈的远古神话。那些曾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轮廓，正顺着令牌的温意一点点清晰，烫得他掌心发紧，连心跳都乱了节奏。他忽然懂了，凌霄殿的故事，从来没真正落幕。
“别想了！”夜无常的手掌重重拍在案上，茶盏晃出细碎的茶沫，“眼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张明明攥得发白的指节上，语气斩钉截铁，“等你把这边的事了了，咱们回山门见师尊，该查的过往，该算的因果，自有定论！”
张明明缓缓松开手，令牌的余温还裹着指尖，像刚摸过一扇千年未开的门。他看向夜无常和李星瑶，嘴角扯出的笑里满是涩意。这枚令牌往后会掀起多大风浪，他说不清，但他清楚，自己的“寻道”路，才刚踏出第一步。
“年轻人的事，你们慢慢折腾。”叶京辉靠在楠木椅上，皱巴巴的手背搭在扶手上，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我这把老骨头快埋土了，没力气管你们这些弯弯绕。”
他的话刚落，陈宇楼沉厚的声音就接了上来，带着经年过风浪的稳：“张小子，叶家跟你邢家，三代人清清白白，半分仇怨都没有。现在铁证在这儿，你该信了吧？”
张明明浑身一僵，瞳孔猛地缩了缩，愧疚像潮水似的涌上来。他望着叶京辉，喉结滚了滚，想起自己前些天拎着气势闯进门的模样，脸瞬间烧得发烫。
李重山早就认了，那些信上的字，是邢剑天和李星蔓亲笔写的。李重山的话，就是铁板钉钉的证据。再说叶京辉，一辈子行得正坐得端，跟邢家又是几代交情，怎么会说谎？张明明心里早信了。
更别说信里写得明明白白：要是没叶家撑着，邢剑天和李星蔓就算拼了命，也没法悄没声儿脱身，说不定早被各方势力盯上，陷进麻烦里了。
越想，张明明越觉得臊得慌。先前自己跟头疯牛似的，揣着火气撞进叶家，不分青红皂白就剑拔弩张，差点把恩人当仇人。真要是闹出事，邢家不得成天下人的笑柄？这份愧意像小锤子，一下下砸得他心口发闷。
“太姥爷！是晚辈糊涂，分不清好歹，差点做了恩将仇报的蠢事！”张明明眼眶红了，声音发颤，“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晚辈计较，晚辈给您赔罪！”
“噗通”一声，他对着叶京辉直直跪下，接着腰杆弯下去，行了个实打实的九十度鞠躬，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悔意，也透着恭敬。
叶京辉看着眼前低头认错的少年，慢慢站起身，步子有些晃地走到他跟前。他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把张明明扶起来，又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里满是欣慰：“知错能改，才是邢家好小子该有的样子。”
“你比当年邢剑天那混小子强多了，就连你爷爷年轻时候，都没你这份胆魄和心思！邢家能有你们祖孙三代，真是祖上积了德，该高兴啊！”叶京辉望着张明明，浑浊的眼睛里透出笑来。
张明明直起身，目光扫过叶家那几个年轻人，还有两个十来岁、躲在后面偷偷瞄他的孩子，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疑惑压不住地冒：叶家以前也是人丁兴旺的，怎么现在这么冷清，就剩些老的小的？
“老太爷，叶家其他人……都去哪儿了？怎么就剩您和这几位晚辈？”他躬身问，语气里的困惑藏都藏不住。其实刚进门时他就觉得怪，叶家大院静得吓人，连个走动的人影都少，这会儿越想越不对劲。
他甚至猜，叶家八成早料到自己会来，提前把人遣走了。可现在事儿说开了，自己是来赔罪的，怎么会伤叶家人？这么一想，又觉得叶家这准备多余得很，反倒显得自己跟个凶神似的。
叶京辉被问得顿了顿，眼角的皱纹笑成了沟壑：“是老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叹口气，“听说你在孙家、陈家闹得翻了天，老朽怕你冲到叶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动手，只好赶紧把族人都支出去躲躲。”
“唉，也是我越老越胆小，怕叶家沾上血光。”他指了指那几个孩子和年轻人，眼神一下子软下来，“就这几个小家伙，打小跟我亲，说跟着老太爷才踏实，死活不肯走。我劝不动，只好让他们留下，好歹给院子添点人气。”
张明明听完，嘴角扯出个苦笑。心里嘀咕：看来自己在孙家、陈家闯的“凶名”，传得还真远，连叶京辉老爷子都这么防着自己。他挠了挠头，尴尬地说：“让老太爷费心了，晚辈哪能做恩将仇报的事。”
这话刚说完，他又琢磨开了：叶家消息这么快，自己在孙、陈两家的事刚露头，他们就早做了准备，那邢家本家肯定也收到信了吧？说不定族里的长辈正盯着自己，看怎么处置呢。
叶京辉像看穿了他的心思，慢悠悠开口：“邢家那边你别担心，老朽已经让人传信稳住了！”他往太师椅上一靠，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