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条绳子，把它栓上尾巴，一端挂个破铁罐，越响越好。”贾张氏说完，伸手在枕头底下摸出一个斑驳铁罐头盒，“这个，你缠紧点。”
棒梗咽了口唾沫，小脸紧张得发白，踌躇了一下：“奶，真的要……这样整赵叔啊？他今天生得挺吓人，要是再惹急了……”
“哼。”贾张氏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你怕他？我告诉你，不吓他一回，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老虎了！你只管放猫，等他刚打水的时候猫一窜出来，他肯定吓一跳，桶一歪，连人带水都得泡井边，看他还怎么嚣张！”
棒梗吞了口气，终究不敢违抗，只能抱着猫和那破铁罐，灰溜溜地往老井那边去了。猫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挣扎，尖爪勾着他的胳膊，让他忍不住一哆嗦。
井边幽幽，月光透过屋檐的缺口洒在苔藓上，如水银泻地。棒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猫藏在井台边的木桶后，铁罐缠好绳子，一端悄悄扣在猫尾巴上。猫低吼一声，尾巴一甩，那铁罐就发出“当啷”一声轻响，他吓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拍了拍猫背：“嘘，别叫。”
他藏好后猫，连滚带爬地跑回屋子。
贾张氏在窗边等着，见他回来便迫不及待地问：“弄好没？”
“嗯，嗯。”棒梗小声答，脸上犹自残留着刚才的紧张。
“那好。”贾张氏嘴角翘起一个阴鸷的弧度，“咱就等着听动静。”
果不其然，不过一炷香时间，远处院子的石砖道上传来“咯吱咯吱”的水桶声，赵爱民果然出来了。棒梗贴在窗纸上偷偷看，只见他一只手拎着桶，另一只拿着手电筒，一步一步地朝井边走去。
“赵爱民来了。”棒梗低声提醒。
贾张氏呼吸紧了紧，双眼死盯着那口井，连大气都不敢出。
赵爱民蹲在井边，手里提着的桶已经放下。他动作熟练地拉动井绳，缓缓地将水桶沉入井底，井口回荡着绳子摩擦石壁的“吱嘎”声。
“来吧，来吧……”贾张氏低声自语，眼中闪着诡异光芒。
水刚被打上来，赵爱民站起身时，藏在桶后的小猫猛然被月光惊动，那尾巴上的铁罐子“哐啷”一声猛响，在寂静的夜里像惊雷！
“喵呜——！！！”
猫狂叫着蹿了出来，尾巴甩得铁罐乱响，它四爪带风，瞬间往赵爱民脚边扑去。
“操！”赵爱民一声低骂，猝不及防地一歪身子，水桶“咣当”掉地，冷水猛地泼了他一裤腿。脚下又一滑，整个人踉跄后仰，“哐当”一声，背脊磕在井台边，摔了个结实。
棒梗在屋里看得目瞪口呆，小声道：“他摔了……”
贾张氏瞪大眼睛，嘴角顿时抽搐成一团：“摔得好，摔得妙……哼，敢跟我作对！”
她正想着要不要趁机再添把火，却没想到赵爱民竟在井边沉默了一会后，缓缓站起身，扶着水桶，低声骂了句：“哪个杂种……连猫都敢动手脚，真是胆肥了。”
他转头朝院子环顾了一圈，目光在每一扇窗户、每一个角落掠过，最后，缓缓地勾了勾嘴角。
“好啊，玩是吧？”
他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夜风割骨。
棒梗浑身一哆嗦，转头看向贾张氏：“奶……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哼，看出来又怎样？”贾张氏的声音却忽然不太底气十足，她咬牙一声，“就算知道，也没证据。他还能咬我不成？哼，真要闹开，谁脸上好看还不一定呢。”
可她心底却开始隐隐发凉。
赵爱民那眼神，像是死盯着她了。像一只不急不躁的老狼，在夜里默默记下了猎物的脚印，随时准备反扑。
她咽了口唾沫，扭头一声低斥：“棒梗，门锁好，别再出屋了。这两天，别让他有机会抓咱的把柄！”
“那……赵叔他不会来告咱吧？”
“他要是敢来，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他！”贾张氏咬牙切齿地说着，可心口却越跳越快。
远处井边，赵爱民一边拧着湿裤腿，一边望着夜空，一缕笑意渐渐爬上嘴角，那笑里藏着锐利，藏着深意，也藏着一股即将反击的狠劲。
“你们这些人……”他低声喃喃，“真当我没脾气？”
赵爱民回到屋里，湿裤脚贴在小腿上，冷得直渗骨头。他没有急着换衣服，而是坐在炕沿边，背靠着墙，闭上眼静静地喘息。那猫，那绳子，那破铁罐子的响动，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越想越清楚，越想心火越盛。
“是她。”他低声咕哝，“除了贾张氏，没人干得出这种事。”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身边住着的这一窝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今晚这一下子，让他彻底看明白了：有些人，心黑到骨头里，哪怕你没招惹他们，他们也能主动伸爪子。
赵爱民站起身，扯下挂在墙边的干毛巾胡乱地擦了腿，动作粗暴。眼神却冷静下来，像一潭死水泛出毒蛇一般的波纹。
“要整是吧？那就看谁更能整。”
这时候，外头院子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传来，是贾张氏又在动土。他起初不打算理，可那声音有节奏地响着，像是有目的在挖掘什么。
他蹙了眉，踮着步子靠近窗边，轻轻把一角窗纸掀开。月色下，贾张氏正蹲在她屋角那块地里，拿着一根铁叉子，一点点拨着泥地。她的脸藏在头巾下面，但眼睛却亮得发光。
她那副样子，不像是在种菜，也不像是在收拾院子，而是像一只老鼠在翻找哪里藏着芝士。
赵爱民皱紧了眉。心头一个念头忽然升起来：这老太婆该不会把那丢的布包藏在那儿了吧？还是，她怕别人翻出来，又要重新换地方？
“她这是怕我查？”赵爱民心念如电，脑中已经快速串起无数片段。钱她藏过，东西她藏得更多。之前那场偷手表的闹剧还没平息，她又来这一出，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现，眼底露出一抹阴沉的笑意：“那咱也不能坐着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