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叶云淡风轻的话，令姜星舟心头有些不解。
按理说，沈叶即便是身受重伤，依旧布下了许多局。
为的就是这天道的位置。
而他如今的模样，倒像是被逼无奈一般。
“你我皆不能说服对方，这场论道又从何谈起？”姜星舟突然道。
沈叶哈哈一笑，抬手一挥，周围什么也消失了。
“道不是用来论的，而是用来践行的。”
听到这句话，姜星舟眉心微蹙，她不知道沈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再看向沈叶时，他的手中，升起一座海月形成的阵法。
光如流银，圣洁美丽。
阵法掠过白云，星光的光环落在姜星舟眼前。
里面天地变换，斗转星移。
只是看一眼，便能感受到天地万物，虚无的力量。
姜星舟微闭双眸，突然释怀一笑：“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践行？”
“可践行的是你的道？还是我的？”
沈叶负手而立，面上云淡风轻，仿佛这是一件不太重要的事。
“其实，来的人是谁，对我而言，并不太重要。”
“所有人，想继承天道，我皆会拱手相让。”
“拱手相让？”姜星舟冷哼道：“说得好听，那你这么多年躲在这里，布下的棋子算什么？且不说你的徒弟们，就像是姜行，他甚至得到了你一部分力量。”
沈叶淡淡道：“你须知，天道无常，万般不由人，我也不例外。”
姜星舟愈发奇怪起来，好似再说下去，沈叶也依旧是这些话。
而对于这般态度的沈叶，她也不禁疑惑眼前这阵法中，是不是藏了什么陷阱。
但很快她就做出了抉择。
那其中蕴含的自然力量，令她体内的源种隐隐颤动。
无论是什么，她都必须走下去。
姜星舟向着流光溢彩的阵法中走去，随意问道：“沈叶，过往你也曾真心对待过你身边之人，你可有悔时？”
沈叶愣了愣，他没想到姜星舟入阵前的最后一个问题是这个。
“我也曾想过，他若是前来，我是否会真的愿意。”
他沉默半晌，闭眸喟叹。
姜星舟听着他矛盾的话，摇了摇头，径直步入阵法之中。
仿佛落入世间的一禺。
脚下海水拍击着暗礁，天空云卷云舒。
很快斗转星移，气候万千变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大雪纷飞，日月交替。
姜星舟只身在其中，便感受到了千古变化。
她的眼皮轻抬，落在海上，海水避开她的脚踝，继续汹涌拍打岸边。
是吗？这便是天道的力量？
姜星舟能察觉世间万物皆在她手中掌握，磅礴的力量自天上来，涌进她身体里面。
“天道无常么……万物皆在手中，却难以约束。”
姜星舟叹了口气，她知道这股力量，定然还有掌握的法子。
惊雷声中，如雪花飘然之物，落在她的掌心。
温热的手心融化了雪花，其中可见一粒种子。
“这是……”
姜星舟面露骇然之色，她太过熟悉了。
这与源种……一模一样。
体内的源种在此时疯狂抗拒着她掌心的种子，浑身发烫起来。
姜星舟闭眸将这枚种子，扔向大海。
“你心所憾，皆为自身所限。”
“接纳此种，世间万物，便尽可掌握。”
沈叶的声音从她的四周响起。
大海之中，那枚种子周围始终被水团包裹住，随着浪花层层而来，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掌握万物？”
姜星舟沉吟片刻，只是盯着那枚源种，而没有伸手去拿。
她脑海中那根弦绷紧，体内源种的抗拒，她全然能感受到。
犹豫之际，她眼前的景象变了。
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到数之不尽的灵脉，无数想念之人的脸庞，以悲戚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
姜星舟神情微变，她闭上双目，但这些景象却映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沈叶醇厚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不接受它，便不能成为天道，既不能令世间人信服，也不能救你想救之人。”
“若不成天道，如何与我谈道？”
“我知道了。”姜星舟睁开双眼，她的眸子清澈坚定，立在这狂风骤雨之中，安如泰山。
她强忍掌心灼烧，将这枚种子握紧，体内灵气流转，渐渐把种子纳入体内。
在种子入体的刹那，她嘴边溢出了痛苦的哀嚎。
冰火交加的感觉，在体内肆虐。
周围的景象消失殆尽。
而此时，在阵法之外的沈叶，面上露出疯狂的表情，而那表情之中，亦藏着几分绝望。
不过几息，他面上的表情就被狂喜占据。
大笑之声穿透云层，久久不散。
沈叶头发霎时花白，面容枯槁，整个人竟然有些站不稳地踉跄几步，瘫坐在了椅子上。
“说了那么多大道理……最后还不是与我一样。”
疯狂的表情再度浮现，沈叶眼里讥讽尽显。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体内的力量流逝……竟然缓了下来。
“怎么回事？难道她甚至不能完全吸收天道？”
沈叶猛地起身，但这动作太大，令他不住咳嗽起来。
但这没有减慢他的步伐，他着急凑近阵法，看见姜星舟虽香汗淋漓，但异常明亮的眸子，透过阵法，正看着他。
“沈叶，我的道，已经践行了。”姜星舟掷地有声道。
沈叶面色大变，但很快他意识到天道力量不足，姜星舟并不能真的透过阵法看见他。
“你的道并不完整。”沈叶耐着性子道。
“不，这就是我的道。”姜星舟声音未有任何迟疑。
沈叶猛地抬眼，运转灵气，发觉自己那垂垂老矣的身躯，连站在这里，都已是十分困难了。
流光溢彩的阵法，也在此刻黯淡不少。
她……竟然能做出这种选择？
沈叶瘫坐在地上，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随后化为愤恨，嘲弄，痛苦。
“不可能……你如何能抗衡？即便你想做这种抉择，在触碰的那刹那，你就输了。”
看着空中飘散的微光，阵法之中走出的姜星舟，看上去并没有与先前有什么不同。
沈叶猛地抬头道：“我知道了，你不过是……暂时的抑制住它，这便是……你的手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