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昏昏，光线暗沉。
略作调息后，姜星舟的面色已好上许多。
心想这“日落以西，不可进雾”或许说得就是这里。
只是她……已经在雾中了。
她平息呼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我会看见千年前的人？我分明重伤……为何如今只是神识受损。”
楚瑾眼眸扑朔，起身向周围的白雾走去，姜星舟本想跟上去，但很快便发现，楚瑾从另一方向的白雾里走了出来。
“如你所见，我们皆被困于此处。而你先前……是以神识，进入我记忆所构建的梦境。”
“难怪我的神识受损如此之重。”姜星舟恍然道，“但奇怪的是，为什么你也在其中……还认不出我来？”
楚瑾犹豫了一阵，说道：“我封闭了六识。”
“你不该来这里的。楚家那些家伙，不过是为了得到我身上的东西。”
姜星舟有些生气道：“什么东西，怎么什么都不能让我知道？”
楚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道：“你被红枫送走的时候，他跟你说了什么？”
姜星舟怔了怔，目光清澈如雪：“他说，你想成为那个人。”
楚瑾睫毛微动，他的心头一怔，根本没有想到姜星舟会做此回答。
然而接下来，姜星舟的话更让他意想不到。
“红枫还说，让我去成为那个人。”
楚瑾低头看着她，突然一笑，眸如天光乍破。
“你就这样告诉我了？若你瞒着我，还有成为那人的可能，可如今你这样，叫我如何是好？”
姜星舟撇了撇嘴，说道：“我干嘛要为了这种东西骗你。”
楚瑾盯着她，没有说话。
姜星舟有些着急道：“我没有骗你。我心头最要紧的人不就是师父、师叔……还有你。对我而言，这些都是虚的，我甚至有些怀念在贤山的日子。”
“我知道。”楚瑾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叹了口气，“可你还是不知，当危险来临，若无力抗衡，便会成了鱼肉，任人宰割。”
“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
楚瑾的叹息声绵长而低沉。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星舟觉着楚瑾的身子滚烫起来，她憋红了脸抱紧他，说道：
“师兄，我大概知道你前世的一些事。那……我想帮你。”
楚瑾身子微僵，沉默良久，最终轻轻拉开她，变换出两个蒲团，盘膝坐了上去。
姜星舟也跟着坐下。
“我也不想瞒你。自你离开后，我便知晓他会将你送往此地。因此，我去了趟楚家。”
“楚家老祖同我讲神之空间不日后开启，而我体内的钥匙，可让我进入神之空间。我想，你应该也会出现在那里，所以我要快你一步。”
姜星舟恍然道：“所以，这星辰领域困住你，是为了你的钥匙。”
“不错，他们设计，我又怎能不入？我同样要借他们的力量挖掘出我体内的钥匙。”楚瑾笑道，“而四把钥匙，我现下有了两把。”
“两把？”
看见姜星舟疑惑不已，他浅笑道：“你忘了白武了？他很清楚自己当年被算计了。”
“即便如此，他就这样轻易地交给你了？”姜星舟不解道。
楚瑾摇了摇头：“他是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但他不清楚，他的弟弟将自己的女儿掉了个包，让他误以为白诗诗是他的女儿。我不过与他做买卖罢了。”
“若是从女儿出生便没有相处过，那这是怎么发现的？”姜星舟疑惑不已，“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楚瑾道：“其实很简单，白武也留了一手。钥匙的确不在他手上，但却藏在她女儿体内。”
“恰好，师姐是知道此事的，但当年为了不引起大的动荡，她选择了缄口不言。而我也曾听过她的酒话。细细一想，便发现了端倪。所以她对白家好，是因为心中有愧。”
姜星舟眸子微黯，说道：“师父她……也做了很多不得已的事情啊。”
“若是她能像你一样，坚定的选择我便好了。”
听到楚瑾的话，姜星舟眼皮一跳，不可思议地望着楚瑾。
“你……你不会爱慕师父吧？”
楚瑾一愣，低声笑了起来，拍了拍她的头：“你呀……这点儿怎么与姜南那傻子一样。我除了你，谁也不要。”
姜星舟小脸一别，生气道：“掩饰！绝对是掩饰！”
“你……”只听得楚瑾一身闷哼，没有再说话。
见楚瑾良久没有说话，她又看了过去。
发觉他呼吸声重了起来，脸颊滚烫，似乎有些难受。
姜星舟着急上前抓住他的手腕：“师兄，你怎么了？”
楚瑾强压痛苦，喘道：“我……本想着……封闭六识，度过此关，但……眼下提前结束，果然……还是有反噬。”
师兄为了我，令自己承受如此痛苦！
若不是我……师兄又怎会提前结束封闭六识？
惭愧之情涌上姜星舟心头，她的眼中不觉湿润了起来。
她……必须做点什么。
汹涌的绿光从她指尖浮现，化作千丝万缕钻入楚瑾手腕处。
“没用……”楚瑾双目通红，眼神宛如野兽，带着危险。
他甩开姜星舟的手，指了指雾里：“你朝雾里走十里，我算过，十里之后才会回到这里，离我越远越好，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伤了你。”
“不。”姜星舟目光坚定，抓住楚瑾的手，对楚瑾的话置若罔闻，“你告诉我，我怎么帮你？你这一路来的孤独，我不想让你再承受了。”
楚瑾眸色明灭不定，他深吸一口气，强行令自己保持清明，推开她。
“封闭六识……是为了避免七情六欲的侵蚀。”
“楚家这些家伙……就是为了引出我的七情六欲，而如今的贪欲……让我失去理智，他们再以这片星辰吸收我体内的力量。”
“我本是想……熬过梦境，便可主宰我的七情六欲，但如今这般度去大半，却依旧难以抑制。”
“所以……你走好吗？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万一我真的伤了你……我不知道我会如何。”
楚瑾的语气之中，竟然带了几分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