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队长被打断了思绪，这令他有些不悦。
在前几天，确实有不少人被城里立着的招工牌子吸引，来到卷饼机械加工厂打工，但自从厂里莫名其妙有工人死亡的事情发生以来，那些工人在害怕之下，走了大半，如今已经好几天没人来这里应聘了。
“你……你是……”苏队长看着面前衣衫褴褛的少年，忽然有些恍惚。
脏兮兮的脸，戴着圆框眼镜，两撇小黑胡，大冬天里，一件洗的发白的灰色t恤，一条破洞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露脚趾头的破旧布鞋。
“这副容貌似乎听谁提起过……”
萧朗也看清楚了苏队长的样貌，心中一动。
“果然是他，那个坑了陆老头两枚金币的家伙！还差点害得我改了名字！”
“我说，这个工厂还招工吗？”萧朗再一次问道。
“招招招，我们厂子欢迎各路英雄豪杰前来应聘，哈哈哈哈……”徐彪撅着屁股，驮着椅子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
“你是？”
“我是这个厂子里的老板，徐彪！江湖上的朋友送了我一个‘长发阎王’的绰号，夸奖我的头发稠密漂亮，哈哈哈……”说着，他伸手捋了捋稀不楞登的几撮头发。
“额……可能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掉了些……”
“我来应聘……”萧朗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彪给打断了。
“你合格了！”
萧朗一脸匪夷所思地被徐彪热情地拉进了工厂里面。
“看这架势，似乎是谁来都可以？我这打入敌人内部的计划也太容易了吧？还是说我的化妆技术太好了……”萧朗心里嘀咕着跟着徐彪走进了工厂内部。
一根发丝在半空中化为虚无。
通过真视之镜，萧朗看到了震撼的一幕。
在层层灰色雾气的飘渺笼罩下，所有的工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高效地工作着，地上还有一摊血迹。
“有问题……我要……我要工作……”萧朗脑子渐渐迷糊起来，眼神木讷地看向徐彪。
“小子你刚来，先去搬铁块熟悉熟悉环境，那个佟大个儿，你过来组装固件！”徐彪喊道。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儿，将手里的铁块放下，忽然如陀螺般旋转起来，滴溜溜来到一片铺满各种零件的地上，一个顿步停住，俯下身去蹲在那里认真组装了起来。
萧朗快步跑到一片堆满单重20公斤的铁块的屋子里，一块一块搬动起来。
片刻，他抱着大约十几个铁块，晃晃悠悠从里面走了出来。
眼珠子滴滴答答转动的苏队长，和驮着椅子猫腰撅腚的徐老板同时愣了一下。
“有力气！”
“有前途！”
萧朗成功的打入了敌人的内部，甚至他现在以为自己就是这内部的一份子，是那转动齿轮的一部分，在那孜孜不倦地工作着，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
虽然看见了灰雾，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可就是懒得用脑子去想、去思索，仿佛这一辈子最大的期望就是在这里打工。
直到……脸上的眼镜突然颤抖了一下。
滋滋滋滋……
萧朗感觉大脑刺痛了一下，意识在模糊后瞬间清晰了起来。
“我这是在干什么？”
“这灰雾不对劲儿，工人们不对劲儿，苏队长不对劲儿，徐彪更不对劲！这里的一切都有问题……我要工作……”他愣了一下之后，继续搬起铁块。
一刻钟之后，萧朗又打了个激灵：“我这是怎么了？我要调查……我要工作……”
半小时后，萧朗再一次清醒：“天啊，我得赶紧想一个对策……我要工作……”
之后，萧朗不再受到眼镜电流的冲击，一直马不停蹄地工作着。
直到深夜。
随着灰色雾气的消散，所有人的动作都渐渐慢了下来。
“啊！天啊，我的手指！”一个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断了手指的老人趴在地上急匆匆寻找起来：“我记得不小心将手指切掉了！该死的，我怎么能……”说着说着他就晕了过去。
过来几个相熟的工人将老头架了起来，把伤口处简单包扎了一下，相互议论着。
“他手指掉的时候我看到了，我本想提醒她，可是转眼就忘了。唉，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大概是因为最近工作太累了吧……”
“是啊，最近太累了，我媳妇都说我最近体力不行了……”
“我也是……”
“娘的，在干两天，等干完这批肥活，我就不干了。一天50个铜板，累点也值了……”
“散了散了，明天再来吧，这都几点了，我也没记得徐老板说加班啊……”
“你大概是忙忘了吧，走了走了，我们赶紧将马老头送医院去……咦，这个傻小子这会儿还杵在地上干啥？难道以为自己是根蘑菇吗？哈哈，真好笑……”
人群散去，只余下萧朗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我来这里是当卧底的啊，是特务！我怎么能忘记自己那么神圣的使命呢！”
“该死，肯定是那片灰雾……”
眼镜忽然闪烁了一下，萧朗如被雷劈，哆嗦着，头上炊烟袅袅升起。
徐彪撅着屁股跑了出来：“小子，搁这干嘛呢，赶紧回家，明天早点来这上班！”
萧朗冒着烟儿，颤抖着开口：“老板，我要以厂为家，继续加班工作，以报答老板你的知遇之恩……”
“这个……”徐彪琢磨了一下，似乎没什么不妥，毕竟工资是按日结算，就算这傻小子在这一天干24个小时，也不用他多花一个铜板。
“那好吧，不过你可得悠着点，别累死了，害的我还得搭上一笔丧葬费。”他驮着椅子回屋趴在了床上。
“屁股这些日子怎么总是感觉紧梆梆的，回头得找个地儿好好放松放松……”他嘴里念叨着，将大被蒙在身上，沉沉睡去。
椅子四脚朝天被捂在了被子里，不时挑动着被角颤抖一下，似乎对于这种状态很是不满。
萧朗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厂房里，浑身疲乏之余，脑子也在快速转动着。
“灰色雾气很古怪，可它是如何产生的呢？”
“那些个干起活来热火朝天的工人？不像。”
“那个眼珠子转起来像小雷达的苏队长？也不像。”
“那个背着椅子到处跑的徐老板？嫌疑很大……尤其是他那把椅子。不过奇怪的是，为啥这个姓苏的自始至终就没有察觉呢，上报的信息里也没有写这一条……”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索的时候，忽然惊悚了一下。
因为他瞥见了一个撅着屁股、顶着椅子的佝偻身影，从眼前飘了过去。
“傻冒！”
苏队长朝萧朗骂了一句，撅着椅子跑进了工厂宿舍。
“哎呦，还别说，徐彪这一手治疗腰疼的绝活还真管用，最近感觉这腰都好多了。”
“可这眼珠子却是一个劲儿的发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队长……嫌疑也很大……”萧朗给自己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