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距离下，罗熙伸出手臂，猛地抓住了黑帝的领口。
那被幽蓝外骨骼覆盖的手掌，蕴含着难以诉说的诡异权能，被抓住的黑帝，竟无法再化作血液脱离控制。
“这是什...”
话音未落，闷鸣声在空中传来，响度不亚于星火引爆。
但是，与星火的爆鸣相比，这声音给人的感觉却异常沉闷，让人无不心慌抵触。
这是脱离现实的扭曲之音，这是违背规则的反转之音。
与声音并行的，是空中急速下坠的身躯。
好在落地的瞬间，血浪迅速升起，将黑帝重新拖了起来。
“强行...逼自己失控...来取胜吗...”
黑帝摸了摸自己被洞穿的前胸，冷笑着挤出一句话。
血液快速流动，填补了他的身体缺口。
天空中，幽蓝的身影抬起右手，万千星火应运而生。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爆破专家的星火，而是散发着幽蓝微光的至暗空洞。
弹珠大小的幽蓝空洞，像冰雹般从空中降下，触碰到任何物体，都会迅速扩张成直径数米的黑暗球体，并在转眼间塌缩至奇点状。
被球体包裹的物体，全部凭空消失，宛若被黑洞所湮灭。
部分躲避不及的王庭军士兵，随着周围物体一同消逝在奇点中。
王庭军为了躲避幽蓝空洞，向着四面八方撤去，互相拉开了十米以上的距离。
他们尝试着攻击，但任何攻击到了罗熙面前，都会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所对冲，尽数消散在空气中。
“呵呵，呵呵呵...”
黑帝脸上流露出近乎于疯狂的笑，他以身为浪，再度升上天空。
面对朝他飞来的幽蓝空洞，他迅速化作血液，潜藏进血河之中。
撞到血河上的空洞随之扩张，将周围的血液吞噬，但新的血液也很快将缺口填充。
不过，潜藏在血河中的黑帝并不安全。
幽蓝的目光在跟踪他，空洞也在跟踪他。
落向血河的空洞，每次都精准定位到了黑帝，就像精确制导的导弹。
每次的爆破点位，都距离他不到一米。
血河在坍塌，黑帝也被逐渐逼至了绝境。
突然间，一股血液从血河中光速探出。
这股血液并没有多强的攻击性，而是像一股水流快速流向罗熙，并在罗熙和血河之间，形成了一道血液桥梁。
黑帝从血河中升起，并逐渐失去了人形。
那隐藏在血河中的桥梁一端，正是他自己。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化作血液，向着罗熙的一端流入。
这是他最后的杀招，只要把他自己融入到对方的体内，他就可以成为对方的一部分。
这样，他们就会同生共死。
但他并没有苟活下去的意愿。
进入罗熙身体后，他会主动引爆自身，带着罗熙一同死亡。
从赌注上来看，这依旧是他的胜利，虽然条件是他的死亡，但他不在乎。
只要能赢，他可以放弃一切。
连接...置换...融合...引爆...
黑帝心中默念着那机械般的流程，毫不犹豫地融入了罗熙的身体。
可下一秒，他的血液却被罗熙身体排斥在外，无法渗入一分一毫。
这是超凡逻辑上，根本不会发生的事情。
黑帝的鲜血置换，是来自于序列4的权柄，凌驾于超凡攻击之上的超凡规则。
攻击无法破坏规则，是超凡的基本认知。
唯一能打破规则的，是位格。
高位格者对下位者的超凡压制，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
也可以说，下位者不能用自身规则限制高位者，本身就是一个规则。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仲裁者途径超凡者，无法限制比他们序列级别更高的超凡者。
但罗熙却以序列5之身，抵抗了来自于黑帝的，序列4的规则，这已经超脱在了规则之外。
黑帝也感受到了，那来自于神性的排斥，来自于位格的抵抗。
嘭——！
嘭嘭——！！
接连的空洞扩张，将黑帝的血桥切成数段。
又一次被逼出血河的黑帝，似乎并没有因为置换失败而惊讶。
反而，他的脸上，流露出了释怀的笑容。
那笑容极尽悲伤，却又蕴含着解脱。
他合上双眼，轻蔑地迎接死亡。
空洞在他身前引爆，将他身体吞噬近半，但很快，他的身体又被血液充盈了起来。
继续迎接他的，是幽蓝的利爪。
迅猛的冲击撞击在他身上，如陨石一般，将他带向地面。
幽蓝划过天空，画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黑帝的身体撞在荒原土地之上，留下一道数十米长的深壑，带起了无数砂石与滚尘。
这一刻，王庭军陷入了彻底溃逃，雾隐师也早就撤出战场，不见踪影。
尸鬼荒原上，淅淅沥沥的人影四散而去，只剩下罗熙与黑帝两个人。
被罗熙扼住咽喉，死死按在地面上的黑帝，头发散乱，嘴角流血，满身的泥泞与破败，已全然没有了王者的姿态。
可他还在笑。
而罗熙在哭。
幽蓝的泪，正嘀嗒嘀嗒地落到黑帝身上。
罗熙举着的手，迟迟没有按下。
他的手心，是一枚闪烁着微光的空洞。
只要将它按下去，将黑帝湮灭掉，一切就都结束了。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哭...
为什么，杀掉这个男人，会让我感到难过...
罗熙用仅存的理智，质问着自己。
他想知道答案。
可他的脑海中一片虚无。
“他说得很对，我无法战胜你...”
“可如果我不战胜你，就更战胜不了他...”
“说到底，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悲剧啊...”
黑帝冷哼着，仿佛在自我嘲笑，又因虚弱而咳嗽起来。
他侧过头，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一句罗熙永远无法理解的话，
“对不起，妈妈，我没能为你报仇...”
对不起，妈妈，我没能为你报仇...
对不起，妈妈，我没能为你报仇...
对不起，妈妈...
对不起...
罗熙脑海中，始终回荡着这句话。
他不明白，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可这句话，又让他满含悲伤。
他收起了掌控着幽蓝空洞的手。
黑帝在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已经失去了呼吸。
他的身体，正慢慢化作血液，融入土地。
罗熙抚摸着土地，想要将他的身体拉回来，但却做不到。
他只能抓起一把又一把混着血液的黏土。
为什么想要让一个他辛苦杀死的敌人回来呢？
因为悲伤？
还是因为有问题没有问清楚？
他不知道。
他的感受很奇怪，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这种感觉，比他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
但没有缘由。
亦或者说，他不知道缘由。
理性，逐渐脱离他的身体。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出现波纹。
他的方向感出现了倒转，世界出现了融合，任何方向都无所阻拦。
只要有东西挡着，他就能用空洞将其湮灭。
他已经进入了失控状态，马上就要变成不分敌我的怪物。
不行，得快点离开...
他用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重新站起，将目光锁定在了王庭，
“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