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是你？”
孙千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因为我确实犯了错。”
他将头埋进臂弯里，“在阿妍任职江氏期间，我利用她对我的信任和汪卷一起欺上瞒下挪用公款。金额太大了，到后面汪卷潜逃，我根本填不上，这时候王秘书找到我，说可以用市政工程把这笔钱抹平，事后只需要我帮个忙就行。”
“你帮什么，刚才集装箱里那一堆？”肖齐问道。
孙千里却很诚恳的摇头，“说实话，当时我只是隐约猜到可能是钱，只是王秘书找我要安全的仓库，我也没多问就把集装箱给了他几个。”
他还故意问道：“领导的安排我不好多问吧？”
“李睿在哪！？”肖齐换了个题外话。
“旅游去了，和他女朋友，说起来他对象还是你同行，应该有确切的行踪报告才对吧。”
见肖齐又不说话，孙千里接着说：“这事我没告诉阿妍，今天我收到消息你们要查港口，这不就自首来了嘛。”
“谁？”肖齐目光骤然变的凶狠起来，像是在蓄力的狼。
“可以事后内查一下。”孙千里恶趣味的留下悬念。
“待会儿到了招待所也是这套说辞吗？”
孙千里望向车窗外的无边黑暗，“不，要改改。我现在是对你说的真心话，等真到了证词这块儿了，我还是要说对自己有利点的。”
“实话实说吧。”
“肖齐，你帮我跟阿妍带句话，就跟她说，我做了件错事接着要做更多的错事去遮掩弥补，我不想一错再错了，我也不想她为了我做错事。”
肖齐明显情绪缓和了一些，就连声音都降低了不少，“你知道规矩的，我不能帮你传递这话。”
“劝劝她，她会犯傻的。”
孙千里的哽咽里似乎揣着最脆弱的悔意，他再次把头埋进臂弯，竭力控制却还是泄露了哭腔。
之后的路上，肖齐都没再问任何的话，等进了招待所，孙千里已经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只是肖齐走在他身边能看到他手在轻轻颤抖，应该还是怕的，肖齐拍了拍他的肩胛骨，示意他放松。
他们上楼的时候，碰巧是谢召带着高启强下楼。
“千里，你……”高启强看到孙千里走来，手上还有反射走廊白炽灯光线的手铐，心里大为震惊。
肖齐警惕的将孙千里推进拐角，以身体将人完全遮挡住，“孙千里，保持沉默！”
“肖副组长这么担心的话，干脆继续让我待在审讯室得了。”高启强不甘示弱，反倒磊落的摊开手。
“高总觉悟很高，谢召带高总回审讯室，让其他人盯着，你去找徐组长来。”
这下高启强的脸直接垮了，倒不是因为肖齐一点面子没给，而是想到江妍还在家里等着，现在孙千里出事，她肯定心里不是滋味。
谢召听话的让高启强跟着倒回去，高启强不死心的走到一半又去看楼下拐角的孙千里。
孙千里当真是一声都没啃，他拿出西装兜里的眼镜戴上。
高启强像是认出来了，他冷笑声便快步上楼。
招待所临时安置的审讯室倒比市局的舒服些，孙千里坐在还有软垫的椅子上，肖齐还给他倒了杯茶来。
指导组到京海不少日子了，李响突然到来的检举，无疑让已经有了眉目的案子又多出许多可查的枝桠来。
徐忠刚和李响谈完曹闯身死，赵立冬为了刑侦还能有替他办事的人便让秘书找上李响，以队长的身份和诸多消费卡对李响进行收买。
“徐组长。”谢召敲响房门。
徐忠抬抬手，示意李响稍安勿躁，这才起身去开门。
门虽然只是被拉开了一条刚刚过人的缝隙，可是并不妨碍李响和谢召对视了一眼。
听到肖齐请他过去，徐忠知道这是肖齐刻意避嫌之下的决定。
为了不拂这位大将的面子，徐忠只好暂时放弃对李响的询问。
他对谢召说：“李响现在话匣子是打开了，你随时观察着他的情绪，如果出现问题，可以让安欣和他聊聊天。”
“安欣还在？”谢召面露难色，“徐组长，安欣是安市长养子，又和孟书记情如父子，就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曹闯出事就是出在这两位和赵副市长党派之争上，那安欣他应该避嫌的。”
徐忠想到安欣倔强的眼神，还有过往七年他追着高启强不肯罢休的决心，徐忠觉得不应该因为他人的纷争而质疑这位同志的立场和信仰。
“每个人对于职责的定义不同，但是我们要相信愿意相信我们的同志。”徐忠这话说的绕口。
谢召还没再次反驳，黄方正就匆匆赶来，“谢召，肖副组长让你去接重要证人，这里我来。”
谢召呼吸猝然一窒，他尽量让自己离开的背影不那么僵硬。
徐忠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他对黄方正嘱咐道：“李响现在只是口述，实际的证据还没拿出来，别去追问，不要刺激到他，等他迈过心里的坎，一切都慢慢来。”
等他到了孙千里面前，孙千里已经喝了第三杯茶，徐忠看了眼被丢开的纸杯，先笑道：“你这是打算不让我们睡觉了？要和我们熬个通宵？”
“这位是指导组的徐忠组长。”肖齐在徐忠进来时就让出了位置，他现在靠在门边。
“徐组长，我要交代的事很多，要到场的证人也很多，路远点的可能凌晨才接的回来，布置好了吗？”
孙千里仰起头，看着一直将温热打在他脸上的灯，“如果你们没能耐安全把我藏了多年的证人带回来，为求自保，我什么都不会说。”
徐忠回头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肖齐，见肖齐坚定的点头，这才对孙千里说：“对于当年安欣接回陈书婷母子出车祸这事，我也有所耳闻，有市局的这个事故在前，你心中有顾虑我很能理解。”
他话锋一转，“但是现在你所在的是扫黑指导组办公点，我身为扫黑指导组的组长我可以拍着胸口给你承诺，对证人被黑恶势力灭口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次发生！我一定平安的把人接回来，让你毫无顾忌的交代你该交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