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姐姐的教导，瓦列里娅决定为当初的事情道歉。
她说：“对不起。”
这姑娘是唱得哪一出？
赵翼没接话。
瓦列里娅自顾自地说道：“当初你来舰上时，我曾因为你直接得到了那个正式飞行员的名额而愤慨，不顾你伤势未愈，将加速度提升到自己都快承受不了的地步。也许这件事你压根没放在心上，但我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很羞愧。我向你道歉。”
赵翼想了想，环视四周，说道：“这里不适合深谈。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我宿舍里坐一会儿？”
“好。”
两人便转向宿舍区，进入电梯后，来到A49号宿舍。赵翼打开门，请瓦列里娅进门在沙发上坐下。
“喝点什么？”
“牛奶，谢谢。”
赵翼倒了一杯牛奶摆在她面前，随后坐到沙发的另一边，说道：“你姐姐让我辅佐你，那我就算你小半个老师。有一些道理，本不该由我来说，但可能从来没人告诉过你，所以我决定僭越一回。”
“从我个人的角度，你的道歉非常真挚，我完全接受。然而作为老师，我要说，一见面就道歉是作为上司的大忌。”
“人与人之间相处是存在固定范式的，范式形成之后，很长时间都不会改变。一般来说，最初的几次见面后，两个人相处的范式就会形成，再往后很难改变，至少你没这个能力。”
说到这里，赵翼冷哼一声：“所以，第一次见面就道歉，既说明你为人真挚无心机……同时也说明你缺乏作为一名领导者的基本素养。幸好你碰到的是我，如果你在那些老飞行员们面前这种表现，那你接下来想要开展工作必定是事倍功半。”
瓦列里娅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对、对不起！”
赵翼用严厉的语气说：“不要说‘对不起’！你是联队长，你不需要说‘对不起’！”
瓦列里娅怔怔地看着他。
赵翼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便柔声说：“从现在起，在对任何属下下令的时候，把‘对不起’这三个字忘掉！如果是日常小事，那就让他自己去消化，去承受，你可以补偿，不能认错！如果是战场上你犯了错，他大概率已经死了，死人更不需要道歉，道歉不能让死者复活！把你的善良和软弱收起来，放在三思而行上！”
瓦列里娅轻声说：“是，我明白了。”
赵翼无奈极了。
瓦列里娅现在这样子，哪有半点联队长的气场？
你没点气场，哪里镇得住那些骄兵悍将？
赵翼问道：“你平时和其他预备飞行员一起训练，或者执行出击任务时，是这个样子吗？”
瓦列里娅摇摇头。
“那你怎么在我面前变成这个样子？”赵翼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平时什么样子，摆出来，我看看！”
瓦列里娅的脸越来越红，却一直不说话。
赵翼盯着她。
这姑娘抗压能力太差了，得锻炼。
瓦列里娅终于哭了起来。
赵翼一言不发，脑壳嗡嗡地疼。
瓦列里娅终于说：“对不起，你……你说话……太像我姐姐了！”
赵翼一下子愣住了。
“就、就这种又严厉、又是全心全意为我打算的说话方式……只有我姐跟我这样说话。我一听你说话，就像是在面对我姐，然后我就这个样子了，对不起……”
赵翼叹了口气。
他问道：“既然你平时跟大家说话不这样，那你就任联队长之后，和大家见过面没有？”
瓦列里娅摇摇头，乖巧地说：“姐姐说，等你回来再就任。”
赵翼揉了揉脑门。
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在常年和姐姐阿纳斯塔西娅相处过程中，瓦列里娅已经养成了对姐姐的严重依赖。
阿纳斯塔西娅大概是发现了问题，想要给妹妹换个环境，就想把妹妹托付给赵翼。
面对一个陌生的人，瓦列里娅确实已经开始独立思考，想要自己解决问题，结果她做的不好，被赵翼一通训，让她立即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加上赵翼又是姐姐强力推荐的人，瓦列里娅就把和姐姐的相处模式迁移到了和赵翼相处身上。
伊万诺夫财团用人的时候还是以能力为第一标准的，家族成员有很大优势，但不离谱。既然瓦列里娅能够当一个舰载机飞行员，证明她能力其实没问题，只是太习惯于依赖别人，缺乏领导气质。
想到这里，赵翼也就有了成算。
他温声说道：“瓦列里娅，我现在有了一个帮助你的办法，不过需要你努力配合，而且见效没那么快。”
瓦列里娅点点头。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我。”
三分钟时间，赵翼就炮制出了一篇以联队长口吻写的就任词，随后打印出来，递给了瓦列里娅。
“这是？”
“就任词。我给你把稿子打好，洗浴间有镜子，你对着镜子练习，先从读稿子开始，我在旁边看。”
瓦列里娅点点头。
穿着白色金边礼服的少女走到镜子面前，抬手将淡金色的捋到背后，随即用甜美的嗓音说：“舰载机联队的所有……”
赵翼立即打断了她：“停，这个嗓音不对，太甜了，像是高中毕业典礼的女生代表发言。”
瓦列里娅的脸颊和耳朵上又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赵翼用威严有力的嗓音念道：“舰载机联队的所有飞行员们！这个语气语速语调，记住没有？你来重复一遍。”
瓦列里娅说：“舰载机联队的所有飞行员们！”
声音速度快了一些，变得有力了许多。
“就是这种变化，但还需要更加强烈一些。再来一遍！”
“舰载机联队的所有飞行员们！”
……
就这样，在赵翼的帮助下，瓦列里娅通过反复的练习，慢慢地能够用威严的语气讲完这篇简单的就任词。
语气练完了，赵翼又让她练习表情。
“对你来说，就一个要求：全程平视着所有人，表情略带一点点微笑就行。”
瓦列里娅好奇地问：“你不是要求我用威严的语气说话吗？怎么表情又要略带微笑？”
“我不想把你塑造成让人望而生畏的形象，有权威就可以了。”
“哦。”
虽然瓦列里娅依赖心理强、缺乏领导气质，但她也有一个优点：服从性好，让怎么练就怎么练，不会有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