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秋不是很想回家，他和江禾在护城河边上站了很久，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就没有间断过。
夜色渐渐变浓，江禾站在河边的垂柳下面，他伸手扯了一片柳叶，侧目看着白知秋说：“你跟白姨吵架了？”
明明是疑问句江禾却问出了肯定句的气势，白知秋没法撒谎，因为他心里真的很烦。
他的沉默已经代替了回答，江禾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摘的不是柳叶，而是白知秋头上的渔夫帽，帽子一摘下来，白知秋额头上的伤清楚的暴露出来。
一道长约4厘米的伤痕，再多一点点就伤到右眼的眼尾，伤口不算特别深，看样子已经做过紧急处理，但炎热的夏天，因为出汗的原因伤口还是有些发炎，已经微微红肿。
“疼吗？”江禾想去摸却又不敢摸，他的语气里没了往日揶揄捉摸白知秋的恶劣，而是充满了心疼。
白知秋从来没有听过江禾用这种语气说话，他下意识就是江禾中邪了，要不然就是没憋什么好屁。
这人在他面前还能有良知？太阳打西边出来吧！
“你怎么了？”白知秋缩着脖子，两只手护着胸口一脸的嫌弃之色，“你正常一点说话，我鸡皮疙瘩都快掉地上了。”
江禾：“…………”
江禾想骂娘，但他怨不得别人，这就是他平时嘴贱捉弄人的下场。
自作孽，不可活大概就是如此。
“你跟白姨到底怎么了，怎么还会伤到自己。”江禾自作自受，平时把人欺负狠了，现在想关心一下都被人当作豺狼虎豹。
提到白梅白知秋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不是他不愿意说，是真的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因为太丢脸。
那天查完成绩，白知秋不过是说了一句能不能不要较劲了，就好像踩到了白梅的逆鳞，白梅疯了一般开始吵闹，他指着白知秋质问是不是觉得她管的多，是不是也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失败，是不是嫌弃她了。
质问过后就是歇斯底里的抱怨和辱骂，抱怨这么多年一个人照顾白知秋有多么辛苦，辱骂何展军不是个东西，辱骂江蕊抢了她的老公，毁了她的家庭。
再到后来的抓住白知秋的胳膊，让白知秋必须去和江禾争，必须争而且一定要赢。
白知秋是真的觉得累了，从小到大他都为了白梅脸面和志气活着，如今要上大学了他想自由一回，他第一次开口表示不愿意。
结果就迎来了白梅更加疯狂的举动，额头上的伤是白梅摔东西的时候不小心砸到的。
“我跟我妈没什么，这伤是我自己洗澡的时候不小心磕到洗漱台了。”白知秋没有把自己伤口挖开给别人看的习惯，江禾也不行。
“真的吗？”很显然江禾不信。
“爱信不信。”白知秋白了江禾一眼，起身往前走。
他的手机已经没有再震动了，估计是没电了，就算是心里再抵触再怎么烦闷，该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家必须回，他逃不掉。
“我在前面那个公交站坐车回去了。”
江禾没接话，他一直送白知秋到公交站，看到白知秋坐上公交他才放心。
回去的路上白知秋靠在玻璃窗上，随着公交车的颠簸，白知秋的额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车窗玻璃，震的伤口都疼，可白知秋依旧没有躲开，他享受这种疼痛带来的短暂麻痹。
再远的路程也有到达的时候，公交车在老城社区站台停下，白知秋麻木的下车，麻木的往回走，只是刚走到拐角处，就看到拿着手机一脸慌张的白梅。
“小秋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妈妈的电话，你是不是生妈妈的气。”白梅看到白知秋就扑了过来，她开始给白知秋道歉，“是妈妈错了，那天是妈妈太激动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女人好像天生就会示弱，面对白梅的示弱，白知秋毫无抵抗力，眼前这个40出头却看着苍老不已的女人，是辛苦养育他的妈妈，他没有办法抱怨也没有办法去责怪。
“妈我没有生气，今天只是跟朋友一起商量填志愿的事情，没注意看手机。”
“那你填的什么学校？”白梅的控制欲又出现了，“我听说江禾选择了海大。”
“海大。”
“那就好。”听到白知秋说海大，白梅笑了，笑的特别开心，她挽住白知秋的胳膊就要回去，“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走回去妈妈给你炖排骨汤。”
“嗯。”
志愿已经填好，剩下的就是坐在家里等录取通知书，白知秋的分数成绩填海大调档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七月初四白知秋收到了学校邮寄过来的快递。
海大的录取通知书到了，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白梅带着白知秋回娘家，在娘家的县城里摆了好几桌，逢人就说自己儿子争气。
无聊的假期生活让白知秋无比期望开学，海大所在的城市距离小小的南城一千多公里，白知秋心中有着可笑又幼稚的想法，他总想着离白梅远一点，他会不会就没有这么压抑了。
八月底，各个学校都开学了，张盛和安小加都被海大录取，尤其是安小加以专业倒数第三的成绩低空飞过，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安小加就差在班级群发裸奔视频了。
“小秋你去学校真的不用我送吗？”海大开学时间已经通知了，白知秋正在收拾行李，白梅站在门口。
白知秋把手机数据线放进背包里，又确定了一下身份证录取通知书都带上了：“不用，我和安小加张盛已经约好了，我们三个人一起坐动车过去。”
“可是……”白梅还是不放心。
白知秋知道她在担忧什么，白知秋站起身给她保证：“妈你放心，我不会和江禾一起去学校，而且就算他真的跟我买了同一趟动车，我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全国的售票系统并不针对我跟他两个人。”
“我……”白梅第一次在白知秋面前语塞。
“我会跟他保持距离的，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