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生本来只是想调笑一下世子殿下而已，却没想到一番无心之言竟然让自己身处尴尬境地。
他讪笑一声，道：“酒后失言，还望樊姑娘切勿见怪。”
樊冬灵抿嘴一笑道：“见怪什么？小女子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倒是温先生以后说话可要谨慎些了。”
“小女子撑死不过是伶牙俐齿，最多反唇相讥让温先生下不来台。”
“可是你别忘了世子殿下的修为境界远在你之上。”
“真把世子殿下惹不痛快了，就不怕挨打吗？”
温故生顿时无语。
不过他无语归无语，望着叶世离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不管是素未谋面的殷雨晴也好，还是陈凝雪和樊冬灵也罢，反正世子殿下身边的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也真是够头疼的。
而且世子殿下的风流债似乎还不止于此。
好像昊天城内还有个叫林夕柔的富商之女，也和世子殿下不清不楚？
眼见温故生不说话，樊冬灵心满意足的坐在了叶世离的旁边。
她出身烟花之地酒量不差，本想着就算重伤未愈，陪世子殿下小酌几杯也无所谓，却没想到刚取过酒杯就被一把拦住。
“就你能喝？”
叶世离板起脸，无视樊冬灵嘟起嘴巴，他随手向空中扔出一块生肉。
有苍鹰骤然掠至，尽管速度极快，却依然准确无误的叼在嘴中。
与之前的奄奄一息截然不同，这只刚刚认主并且得到悉心照顾的猛禽在极短时间内就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樊冬灵望着落在树干之上已经开始乖乖进食的苍鹰，神色复杂。
只论命运而言，她和它何其相似？
莫名的惆怅袭来，加上世子殿下又不许她喝酒，樊冬灵只坐了一会就因为体力不支回到了房内。
少了一个不好惹的女人，酒桌上的气氛却没有恢复到之前的轻松愉快。
孙志远放下酒杯，忽然问道：“世子殿下，你为何这般执着于修行之道？”
“你若是像之前一样不思进取得过且过，想来秦家天子也乐见其成。”
“本就世袭罔替的大好前程，只要你许下无数荣华富贵，总会有不计其数的高手替你赴汤蹈火。”
“可是你现在这般另辟蹊径不说，还经常以身犯险，恕我直言，绝非是明智之举。”
“如今京城那位寝食难安。”
“想来就算薛慕龄以死前三愿让某些人束手束脚，却也只是暂时风平浪静而已。”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锋芒毕露所致，难道就真的不曾有半点后悔？”
孙志远之前就有这样的疑问，只是这些话问出口就相当于是以下犯上，哪敢这般不要命了？
然而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他先是拼着修为境界终生难以寸进而跻身伪境，又为了世子殿下差点身死道消，反正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有些事情便豁然开朗了不少。
既然世子殿下很多时候都没有身为上位者的架子，如今两人之间也算有了过命的交情，孙志远借着刚刚上头的酒劲，便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如果京城龙椅上那位真能容得下我，你以为我不愿意混吃等死？”
叶世离自嘲的笑了笑，道：“你别看我以前贵为离州世子，却真没什么心腹嫡系可言。”
“除了我父王和他为数不多的忠心手下之外，绝大多数人骨子里都瞧不起我。”
“若非如此，区区江南道枢密使的庶女而已，怎敢三番两次的谋害我？”
“还有那空有状元之名却无状元之才的郭景焕，又怎敢以拙劣计谋算计我？”
“所以我渐渐明白一个道理。”
“这天底下没谁能靠得住，只有自己的拳头硬了，才有资格去和别人讲道理。”
“万幸我这人运气还算不错。”
“你们别管我随随便便跻身伪境的诡异本事从何而来，只论那符篆之术，就让我有了生存下去的资本。”
“如今我不仅声名在外，除了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拉拢人心之外，也有人慕名而来，可是无论你也好还是温故生也罢，谁是单纯因为我离州世子的身份而委屈自己的？”
孙志远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咬牙道：“你叶家真没想过取而代之——”
“姓孙的！慎言！”
温故生不等孙志远说完，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训斥道：“你既然铁了心的要以谋士的身份侍奉左右，那就应该明白什么叫祸从口出！”
孙志远虽然闭上了嘴，但是望着叶世离的眼神却无比认真。
叶世离视而不见。
暮色之中，年轻的世子殿下举起酒杯，遥遥向北道：“这一杯，敬本朝天子。”
孙志远顿时垂头丧气。
他这番询问并非居心叵测，更不是因为他受了先帝的指使试探虚实，而是出于一个谋士的角度，既然当朝天子已经摆明了要对叶氏父子赶尽杀绝，为人臣者，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子仅仅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倘若世子殿下有心，那么孙志远接下来的谋划就不只是秣马厉兵那么简单。
哪怕京城是龙潭虎穴，深谋远虑之下，他也愿意孤身犯险。
只可惜在世子殿下这里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鸡同鸭讲对牛弹琴，实在让人郁闷。
眼见气氛有些尴尬，温故生有意咳嗽两声，转移话题道：“世子殿下，前日苏将军前来拜访，我听说你要以一名普通兵甲的身份加入巡防，可有此事？”
叶世离点了点头道：“既然怀阳关那边骚扰不断，我既然来了此地，当然不能视而不见。”
“传闻中那些塞外蛮族悍不畏死，我也想长长见识。”
“更何况我现在的修为境界也遇到了些许瓶颈。”
“此番军中历练，说不定也会让我豁然开朗。”
温故生闻言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他自诩聪明才智不输京城范长亭，却也摸不透世子殿下的天马行空。
难道真的只是简单历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