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晚饭送过来了。”
护工的声音从病房外面传来。
秦骁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懒得睁开眼睛。
护工经过这一下午的相处，已经大致上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的人了。
他话很少，非必要根本连回应都没有，礼貌又冷淡。
所以她每次说完之后，也不指望他能回答。
护工看了一眼保温袋外面订上的标签，在看到上面的名字之后，‘咦’了一声：“这不是虞小姐订的餐么？这么怎么写的是白？是不是送错了？”
床上的秦骁猛地睁开眼睛。
护工没注意到秦骁的动作，在标签上找虞念念的名字。
一边找一边嘀咕：“可是那个送餐的是直接打我的电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护工正想看看里面的食物是不是给秦骁专门的营养餐。
这名字可以写错，但这个餐应该一模一样的没有多少吧？
她正想看看秦骁有没有醒。
要是醒了，她就打开饭，不然一会儿就放凉了。
一抬头，就见秦骁已经睁开了眼睛，看样子似乎是是想自己从床上坐起来。
她忙放下手中的活，阻止秦骁的动作：“秦先生，您别乱动，我帮你把床给拉上来，你这伤还没好呢，千万别乱来啊。”
她真的快被吓死了，这可是心脏，不是别的地方，这要是出什么事，她就有照顾不周的罪名，这么大的锅，背上去可就完了。
秦骁没有再动，身体随着床被拉上，便看清楚了被护工放在茶几上的那份饭。
上面那个纸条的文字很小，他隔着几米的距离没办法看清上面的文字。
他动了动唇，快三四个小时没说话，声音略有些沙哑：“这个餐也是她点的？”
“她？”护工有点懵，没反应过来，“你是说虞小姐吗？我刚刚在确认呢。”
“不是，你刚刚说姓白。”
“哦对，上面写的是白小姐，不是虞小姐。”
得到护工的再次确认，秦骁才道：“没有错。”
中午的餐就是白瑾点了让人送来的，他知道，那些菜，是白瑾当初特意为了照顾他的母亲列的菜单，对心脏病患者有好处。
他还以为，她只点了中午那一次，没想到连下午的也点了。
秦骁心思复杂，心里不免生出一些期盼。
她是不是……也在关心自己？
“没错就好。”护工放下心来，“那吃晚饭吧？”
秦骁将心绪收敛：“好。”
晚饭比午饭少了一个菜和甜点。
护工觉得，这个点餐的人还挺细心，知道晚上不能吃的太多，分量把握的也很到位，就像是习惯性的照顾病人一样。
就连她这种做了好些年的护工，自问也做不到这么好。
依旧是护工喂给他吃，她觉得这位秦先生，吃饭的时候非常乖顺，总之，跟之前一副冷冷淡淡的疏离样子判若两人。
也不是冷漠，更像是懒得应付不感兴趣的事物。
就好像吃饭是他唯一有意义的事。
不过对于病人来说，似乎也只有这样了。
毕竟要在床上养伤，什么也做不了，也就只有吃饭的时候算是在动起来。
吃到最后，护工留了半碗的汤没有给他喝。
秦骁看着那半碗汤，嘴唇动了下。
护工怕他误会自己是想喝他的汤占便宜，马上解释道：“鸭汤多吃点鸭肉就好，不建议喝太多汤。”
他本来身体就不方便，这大半夜的，总是上厕所，也不是个事啊。
这一份汤里最有营养的就是肉，其余的都是脂肪和嘌呤，喝多了也没什么好处。
秦骁没说话，他慢吞吞的抬起手，触碰到了那只汤碗，半碗汤没什么分量，他直接端了起来。
“诶，你这人！”正在收拾的护工注意到他的动作，忙上前按住他的手。
“你实在要喝就跟我说，我还能不给你喝吗！”护工忙把他抬起的手放下，扶着汤碗，让他慢慢的把一碗汤给喝完了。
护工把空碗叠放在一起，有些不高兴的数落他：“你这个人，有事就直接说，干嘛自己动手，我就是来照顾你的，刚刚也只是提醒你，不是非不让你喝。”
“抱歉。”秦骁倒是很快就道了歉，“不是误会你的意思。”
护工一愣，她也没有要他道歉的意思，一听到他的道歉，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没、没事，你记得有事就让我做，给我发工资，就是让我来干活的，要是活都你自己干了，我收这个钱也没办法心安理得。”
秦骁颔首。
吃过饭，他整个人身上又开始有了那种疏离的感觉。
护工觉得他大概是无聊，见状，从抽屉里拿出一台平板，给他横放着：“要不要看会儿电视？”
秦骁指尖轻动，像是在犹豫迟疑着什么，好一会儿，才道：“帮我拿手机打个电话吧。”
他出口的语气有些僵硬艰难，就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终于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护工觉得，就打电话这么个事，需要这么为难吗？
“好。”护工把他的手机拿了出来，给他联好蓝牙，把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
秦骁的手机没有锁，护工昨天就给他打开过，也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这会儿她熟练的打开，翻到通讯录，“是哪个，我给你找出来。”
秦骁直接把一串号码报了出来。
护工一个个的数字按下，跟他确认之后，有些佩服的看了他一眼。
现代人能够清楚的把一个手机号码记得那么清楚，看来是很重要的人。
拨通电话之后，她就带着收拾的垃圾出门去了。
铃声只持续了几秒钟的时间，很快‘嘟’的一声，随即就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喂？”
秦骁的呼吸紧张的不敢太大声。
还没开口，就听到那头的女孩又开口，带着一种了然的淡漠：“秦骁？”
他一怔，嗓音略沙哑的应了一声：“是我。”
“嗯，今天的营养餐没什么问题吧？”
从两人认识开始，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平和的说过话了。
他似乎唯一能够想起的，是这些年两人互相的歇斯底里，从来都不会说一句对方爱听的话。
他脑海中有太多话想说，想问，可是到最后，他都只能被动的回答她问出的那个问题。
“挺好的。”
白瑾‘嗯’ 了一声：“好，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全程两个人就只有三言两语的对话，她礼貌客气，而他连一句想问的话都说不出口。
秦骁愣了愣的看着渐渐息屏的屏幕。
不过他打这个电话，本来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甚至都没想过，她竟然会这么平静的接他的电话。
只是因为，看到她的名字，他就无比迫切的想要听听她的声音。
他在这个白色的病房里，待了两三天，就已经压抑到不行了。
现在，只是听到她的声音，他那点压抑的心就放松了很多。
虽然冷淡疏离，但愿意跟他说两句话了。
眼前的白色，也不显得那么令人讨厌了。
第二天，早上秦骁吃的是护工从住院部楼下买的早餐，对此，他的胃口似乎不怎么好。
护工心里有点猜到，他应该是在期待中午的营养餐。
可没办法，谁让人家餐厅只做中午和下午的餐，早饭只能自己准备。
上午助理送了几个文件过来，是实在没办法拖的一些工作。
好在只需要看一些文字，最后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就签个字，不需要怎么动什么力气。
医院内环境安静，手头上有了事情，秦骁整个人的身上才感觉有了点人气的样子。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一个上午。
突然，一阵陌生的铃声打破了安静。
护工手忙脚乱的把手机的铃声按到静音。
懊恼自己忘记把手机声音调低了。
秦骁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的便看向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十点半了。
待护工起身，打算接电话的时候，秦骁看着她……
或者准确来说，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的手机看。
护工还是第一次被这种眼巴巴的眼神看着，感觉被看的有点头皮发麻。
她讪讪一笑，握着自己的手机，根本都不敢去接电话：“怎么了？秦先生？”
秦骁察觉到自己的目光太过明显，垂眸：“你接。”
护工看他这样子，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太大声了点，她忙点头：“对不起啊秦先生，我没把铃声调低，我出去马上接了就回来。”
秦骁摆摆手，示意她赶紧出去。
过了几分钟后，护工就接完电话回来了。
秦骁文件似乎是看不下去了，听到开门的动静，立即把视线落到进来的护工的手中。
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护工觉得他眼神很奇怪，便多问了一句：“秦先生，怎么了？”
秦骁默默收回视线，继续看着放在桌上的文件，薄唇轻启，语气哂然：“没什么。”
护工没再说什么。
过了没多久，秦骁似乎又沉浸在了眼前的这些文件当中。
护工能感觉的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
突然，她的屏幕又亮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