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开路的男人回头看了阿塞斯一眼，他那身黑袍与雨夜几乎融为一体，好似无底洞，根本看不清里面的脸。
不过就算他现在不带兜帽，阿塞斯现在也看不清。
回头短短几秒的功夫，男人发现阿塞斯的速度变慢，身形顿了一下，伸出苍白的手指。
阿塞斯眯着眼，下意识躲开，用行动表示拒绝，男人却没有收回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似是料定阿塞斯会妥协，无端让人品出些许掌控全场的自信。
两人僵持片刻，阿塞斯大脑愣是自己强行清醒了，一心两用，一边思考男人意欲何为，一边用余光不动声色打量男人。
就在他要再次出声拒绝的时候，他在男人即将没入袖子的腕骨上瞥到一道狰狞的伤疤。
大脑忽而划过某道声音，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转瞬即逝。
阿塞斯沉了沉眼眸，将思绪尽数收敛，轻笑两声，似乎刚才短暂的僵持不存在，主动递上手，还贴心挡住这块的雨水。
男人毫不客气抓住他，一道阴冷的魔力顺着接触的部位冷到大脑，暂时麻痹针扎的刺痛。
“办法，我有，丢下你我绝对能逃出去。”
好有道理的话。
阿塞斯不合时宜地想笑。
“你丢不下我。”
“倒也是，你跟太紧了。”
说完这句，男人不再多话，看也不看地往后挥手，淡了许多的灰白雾气在阿塞斯身后迅速汇聚成一堵墙，挡住金光的追击。
阿塞斯只听到一声巨响，就看到飞在他前面的男人整个人猛地踉跄，来不及多想，他伸出手，顺手捞了男人一把。
两人赶在金光突破灰雾的最后一刻冲入树林。
林子里树木繁多，密密丛丛，不像海边悬崖那样空旷，就算要追，一时半会也追不上来，阿塞斯放慢脚步，不着痕迹和男人拉开距离。
有敌人的时候，他们可以是临时合作的关系，但没了敌人这个粘合剂，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突然翻脸动手。
男人速度不减，一路疾驰。
阿塞斯到底没有动手，而是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略微空旷的地界，这处的雾是林子里最浓的，差不多要凝聚成水，而且这里似乎是男人的地盘，刚走进去阿塞斯就感受到一股子阴冷，和男人魔力差不多的冷。
阿塞斯后退了几步，走出浓雾笼罩的范围，默默看着男人在地上来回捣鼓。
看了几秒，他看出端倪。
“你想继续打？”
“嗯。”
头一回见到比海尔波还头铁的人，阿塞斯稀奇地打量男人好几眼，还是不理解，于是试图从其他角度分析男人的做法。
“你们有仇？”
男人顿了顿，“没有。”
“你单方面有仇？”
“……也没有，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阿塞斯更不理解了。
“那你在做什么？”
“礼尚往来。”
几句话的时候，男人已经摆弄好他的魔法阵，只见他双手撑地，庞大的魔力灌入地面。
奇妙的纹路逐一亮起。
又是一个不认识的魔法阵。
阿塞斯眼神一凛，魔力猛然爆发，他再次后退，谨慎地退出魔法阵范围几米外才停下，低头往里面看去。
地上掩盖着泥土的纹路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般闪耀起耀眼的光芒，神秘而古老的线条交织，苍茫的气息穿过时间洪流而来。
随着光芒的逐渐增强，这片区域暂时成了男人的领域，影响的范围还很大。
阿塞斯抬起手，感受到体内艰涩流动的魔力，心下一沉。
“你要不死不休？”
“本来不用的。”男人忽然看向阿塞斯，意味深长道，“但你要是炸掉最后两个节点，我们恐怕必须不死不休了。”
阿塞斯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面上仍旧是滴水不漏的不解。
“就为了这个？”
“嗯。”
男人的沉默寡言堵得阿塞斯无话可说，他盯着男人几秒，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正常来说，不善言辞的人要么不回答，要么用最简单的词汇表达他的意思，但这个人不同，他的表达偏向于话里有话，字字句句都能琢磨出不一样的意味，不像是不善言辞，更像是和聪明人说话习惯了，不喜欢废话。
真讨厌聪明人。
阿塞斯垂下眼帘，唇边含着弧度不变的淡笑。
“阿塞斯.卡文迪许，叫我阿塞斯吧，你呢？不自我介绍一下？”
男人正好在检查魔法阵，听到阿塞斯的问话，没有一丝停顿，在地上更改了一笔，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魔法阵一旦刻画错，轻则失效，重则伤己。”
阿塞斯正想再问，树边飞来一道金光，他叹了口气，心知没机会再问了，随即略微偏头躲过金光，那道金光掠过他，径直冲入魔法阵，不偏不倚落在中央。
“看来是我打断你们的友好交流了，礼貌起见，我是不是应该向两位道下歉。”
阿塞斯瞳孔一缩，他再强大的心理素质都失神了片刻。
这声音虽然沙哑，但隐约能听出是女声。
他没有歧视女性的习惯，饶是如此，看到对方身材比较娇小的第一反应也没往是女巫上想。
阿塞斯开始反思自己先入为主的观念，唾弃自己无形中的“偏见”。
金光在这时散开，先映入眼帘的是如太阳般绚烂的金发，洋洋洒洒垂到脚踝，与白皙脚踝相得益彰，走动间，金发流光溢彩，衬得雪白肌肤更晶莹剔透。
可惜这里没有好色之徒，两人不约而同把视线移开，仅仅注视着女人被一团金光笼罩，看不清真容的脸庞。
“不用道歉，在如此美丽的女士面前打打杀杀，是我……我们失礼了。”
阿塞斯上前一步，优雅地躬身，语气携着春风般柔和，将才生起的冷肃杀气无声化为和风细雨，再也没了动手的心思。
不是怜香惜玉，是知道打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个女人站在那，给他的感觉和梅林一模一样，甚至比梅林还难以捉摸。
和她动手，还不如和梅林动手，好歹梅林杀气没那么重。
“你竟然那么识趣？”女巫轻笑，阿塞斯却没听出里面有什么感情，“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西弗勒斯.斯内普执迷不悟到底。”